星期一, 三月 24, 2008

珀斯离悉尼有多远(十二) - 江玲

第四天

清早匆忙梳洗完毕,逃难似的走出离EUCLA十几分钟车程BOARDER VILLAGE汽车旅馆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已经非常地光亮刺眼,而旅馆的停车场里却只剩我们家那一辆车了,惶恐中问了旅馆的人我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位于西澳和南澳交界处的BOARDER 和珀斯已经不在同一个时区,这里使用的是澳洲的中部时间,比珀斯要早45分钟,比阿得来德要晚45分钟。

青说今天我们并不需要赶路,整个行程只用开五个小时的车,因为沿途有很多的观景点,我们不时要下车稍作停留。果然出发后十分钟不到,我们就到了第一个观景点,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才真正明白我们今天要观看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景色。

世界地图上的澳洲大陆其实就象一个巨大的岛屿,四面临海,印象中一块大陆和海洋的交界处应该是温柔的海滩,但是在南澳境内的海岸线却是悬崖峭壁,刀削似的兀地突立着,没有一点过渡,却给人带来比和风细浪强烈百倍的震撼。记得中学学过的世界地理里边有个关于板块构造的学说,根据这个理论,澳大利亚大陆是从南极大陆脱离出来漂移到现在的位置的。当时觉得提出这个理论的科学家想象力真丰富, 其实现在看到这些还有断裂痕迹的岩石,我想就算是我说不定也会得到这个灵感的。

坐在悬崖边,看着大自然神工鬼斧般的杰作,听着海浪冲击绝壁的阵阵巨大声响,涌满心里的只有作为渺小人类的谦卑和对大自然无限的崇拜和感恩。有一个瞬间我在想,一个人看多了世间美丽风景,他的心灵是不是也会因此变得美好起来?一个人看多了世间万种风情,他的胸怀是不是也会因此变得更加包容?海天交接处,没有人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唯有咸咸的海风阵阵吹来,一直吹到我的内心深处。日常生活里,总觉得自己的喜怒哀乐就是生命的全部,个人的悲欢离合就是人生的所有,但是此时此地,我忽然间意识到人类其实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并且终有一天我们都要回归自然。这种念头的出现有点象我在夏夜里看星空,看着看着,一闪一闪的小星星都成了在宇宙里运行的星球,突然间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平日脑子里这样那样的烦恼和追求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蓝色的天空,蓝色的大海,一切让人心旷神怡,想不通英文里“BLUE”怎么会有悲伤的含义。沿途这样的观景点好多,我们一个也不想错过,因为此生经过此地可能仅此一次;其实就算还会再来,但时过境迁,那时候我们的心境和目光可能都会不一样,这正如“一个人一生不可能两次淌过同一条河”。

快到傍晚的时候,汽车狂野地向当天晚上的落脚地CEDUNA奔去,听青说那里有舒适的酒店,有闻名的生蚝,手机也有信号,满眼的荒野就要结束,我们开始看到沿途有了人类的踪迹 - 村庄,教堂,还有那大片大片的麦田,一切都让人感到既陌生又亲切,其实仔细算算,我们离开现代文明的生活也就才两天而已。


2007-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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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斯离悉尼有多远(十一) - 江玲

第三天 (十月二日)

清晨还很早,我们就被楼下轰轰驶过的大卡车给吵醒了,赶紧收拾好行李上车吧,我说,我一分钟也不愿在这个肮脏的motel里呆了。青警告我说,接下去的住宿条件只能是更差,你要有思想准备。我哼哼了两声,不敢叫嚣。看来,舟车劳顿并不是这条路线走的人很少的唯一原因,沿途旅店的条件太差也是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不过又转念一想,与大城市相比,这些地方原始荒芜,有人开了旅店给大家提供方便就已经不错了,对于物质,我何必要求这么高,究竟在这样的地方睡了一晚上,我又损失了什么呢?

出了Norseman五分钟不到,汽车就正式进入了国家级公路,一号路。这条线路环绕澳洲大陆一整圈,是很多游客自驾游的首选路线,因为道路质量很好,而且所过之处多是风光迤逦的地方,不过这绝对不包括今天。确切地说,今天的主要任务是赶路,路上除了我们自己需要加油和休息以外,根本没有值得我们停下来欣赏的地方。很多人不喜欢旅程中的这样一段时间,觉得很无聊,很枯燥。不过我发现对我自己来说,外出旅游本身就是一件令我兴奋的事,而在路途里看到或者是没有看到什么并不太能影响我的心情,毕竟这并不是我外出旅游的真正目的;况且“无限风光在险峰” ,要想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风景,就要经历别人没有经历过的寂寞和苦痛,这很公平。

随着我们汽车不断往东行进,车窗外的土壤颜色也由红色转到灰色再到白色,而路旁的植被也由树林逐渐变为灌木丛、荆棘森林。很难想象就在昨天我们才看到美轮美奂的海景,今天就已经深入到澳洲内陆目击如此荒芜的景观。荒野中我喜欢停下来,走出车里站立在呼呼的风中,也许因为我生长在中国的南方,所以平原总是让我惊叹,那种苍凉,一望无际,那种荒蛮,一览无余。

临走以前看资料说,在这个季节,一路上会有很多袋鼠出入,所以一上路我就东张西望眼巴巴地渴望见到袋鼠。果然这一天袋鼠倒是见到了不少(沿途看到了差不多五六十只),但是它们全都拖着个大尾巴一动不动地躺在路边 - 无论是成年的或是年幼的,如果它们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时间穿过没有防护栏的一号公路,那么它们就难逃被急速行使的汽车给撞死的命运。特别有一段,大大小小的死袋鼠每隔几米就有一只,有些已经死了很久,有些是最近才刚被撞死的,一些黑色的大鸟在它们身上跳来跳去,挑肥拣瘦,真是惨不忍睹。我连声说,真的是太可怜了。青问我,如果你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袋鼠你会怎么办?这我倒是没有想过,我只是希望远远地看到一些活蹦乱跳的袋鼠在旷野里奔跑的场面,何曾设想过和它们面对面决一死战。我说我可能会丢了方向盘,蒙着眼睛转过头,然后尖叫着冲过去。青很严肃地说,如果你想要避开它们是不可能的,因为它们和汽车的速度都非常快,并且有些成年的袋鼠很重,这样撞过来就会给汽车带来很强的冲击力,往往会造成车祸。这种情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好好想想吧。啊?我张大嘴,那么还是祈祷路上不要看到活的袋鼠吧。不过我之后一直在想,到底是它们不识时务闯入了我们的路线,还是我们未经许可侵入了它们的领地呢。

如果你决定走这么一段路线,汽车的质量一定要保证,因为在这几天的路程里,手机都是没有信号的,在路上要想碰到其他的人或者车,可能也要等上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左右。在这种地方开车,我总是会无法控制地想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句话,因为大部分的时间我们就象电影里拍的那样 - 一辆车在荒野里孤独前行。不过大约每两个小时的车程,路边就会有一个加油站外加小卖部,当然这里不管是汽油还是商品的价格都略微嫌贵,不过还不算离奇。加油站里面安静得很,只有一两个表情麻木的店员和收银机叮叮的响声,室外酷热的太阳烤得地面滚烫无比,热扑扑的风吹得沙尘四处飞扬,不知为何这让我想起中国古装武打片的场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个沉寂多年的武林恶人就要重返江湖,一场不可避免的恶战就要开始。快快离开这里吧,我说。

2007-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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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斯离悉尼有多远(十) - 江玲

第二天我们不用象前一天那样赶路了,美美地在Esperance 一家条件不错的motel睡了一觉以后,才慢吞吞地往码头走去 - 我们要去参加网上预定好的一个半日游。

游船带着我们同船几十个人向Woody island驶去,听导游说,沿途还会带我们去看一些野生的海豹和海狮。正在谈话间,就听到船头有小孩子兴奋的尖叫声,我们赶紧跑出来,果然,离船身不远的一块大岩石上,躺了好几只灰白色的海豹,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颜色的海豹,以前在动物园里看过的好象都是黑色的。正这么想着,有经验的船长又把我们带到了另外一些突出水面的大岩石上,这次看到的就是黑色的了,可是却导游说这不是海豹,而是新西兰海狮。这些野生的动物懒洋洋地躺在石头上,不愿为我们这一群大惊小怪的城里人翻动一下它们肥胖的身体,也难怪啊,动物园里的动物表演了还有点奖励,而这些野生的动物每天白白为这些旅游公司挣这么多的钱,却什么好处也得不到,哪里还有什么激情表演?

不管乘船时间多短,每次出海我还是会觉得很不舒服,但我发现晕船怎么跟生孩子一样,过去了,那股难受劲就忘了;这几年我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海,每次都把自己上回永不再上船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正难受着,我们的游船来到了Woody Island,岛上果然如它的名字一样有很多的树木。同船的其他人都去丛林里漫步去了,他们要走到山顶上的观景点去,因为在那里可以毫无遮掩地看到蔚蓝的大海和其它的岛屿。而我则喜欢在山腰找个野花丛丛的地方停下来,透过树丛树枝去看海,往往在这种时候我才发现绿色的树和蓝色的海配起来是那样的美,因为它们都是来自大自然的颜色。

半天时间很快过去了,我们随船回到Esperance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青说我们快速去那条著名的海滨大道上去兜一圈,就要准备上路去今晚的落脚地Norseman了。汽车在蜿蜒的山路上起起伏伏,海在我们眼前若隐若现。突然青在一个观景台停了下车来,我走出车一看,天哪,Esperance南部的海水颜色怎么这样清丽,而沙滩上却一个人也没有。我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到海滩上去野炊。

拎着我们事先准备充分的食物和用具,我们来到了山下的海滩。可能是因为晴空万里的天气,线条分明的岩石,洁白如玉的沙滩,也可能是因为我们愉快轻松的假日心情,这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海滩之一了。海滩非常浅,层层的海浪从远处轻轻地拥触过来,温柔地发出哗哗的声音,光着脚踩在沙滩上,又白又细的沙从脚趾缝里慢慢地钻出来 - 这一切真让人愉快得想要跳舞。我突然想起电影<<钢琴课>>里面的一个情节:那个小女孩在她妈妈弹奏的钢琴声中,在无人的海滩上翩翩起舞……

依依不舍地离开了Esperance,我们开始正式往中部行进。这天晚上要停留的地方是Norseman,本来还想趁机去看附近Dundas的古老石头,但是我们一路停停走走,等到了Norseman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我们只好找地方安顿下来。才刚开出省府一天,没有想到自然条件已经很糟糕,汽车所过之处,地面卷起阵阵尘土,镇上街边的人家门口都是寸草不生,光秃秃的沙土在门口好大一片,实在很不好看。好不容易在一个酒吧的楼上找到一个motel房间住下,虽说里面也是冰箱微波炉,洗手间按摩浴缸应有尽有,但是人进了房间有找不到地方坐的感觉 - 我开始无比怀恋城市里的一尘不染的星级酒店了。

2007-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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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斯离悉尼有多远(九) - 江玲

第一天

早上六点半,我们从朋友家出发了。这段时间如此繁忙,以至于当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我还觉得没有作好心理准备,直到真的上路了,我才开始意识到这一走,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回来了。

有时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就此安定下来,而是迷恋隔三岔五的搬迁,虽说每次搬家都有一些客观的原因,但是如果我主观上不愿再动,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都说 “性格决定命运”,那我这样动荡不羁的人生一定是我内心中那一个渴望自由的因子在起作用吧。朋友们都问,就要走了,有没有舍不得,会不会想念啊? 会的,怎么会没有呢?我喜欢在珀斯的那段悠闲有致的日子,虽然短暂但我却学会了怎样去生活和怎样去做自己。既然喜欢为什么还要离开?我想,热爱一个地方和恋爱一个人可能是一样的,只要我们认真尽力地去生活了,去爱了,就没有遗憾,冥冥中的人生安排,我们就豁达地去接受吧。

清晨的珀斯很宁静,再加上那天是周日,路上的车就更少了。天阴阴的,前方好似有风雨在酝酿。

大概接近中午的时候,天气突然转晴了,我们到了西澳的三大自然奇观之一浪石(Wave Rock) 所在地 - Hyden。据资料上面介绍,其实Wave Rock最初的名字是叫Hyde’s Rock, 是为了纪念一个姓Hyde的伐木工人,但是后来政府土地部门的人误把Hyde写成了Hyden,于是很快这个名字就被人们当作最近的一个镇名而传开了。

穿过一个热闹的Caravan Park,浪石就突兀在眼前了 - 那么直接了当,那么名不虚传。抬头望去,整块岩石有大概一百米长,十五米高,它从上到下往里深深地凹进,形成一个巨大的波浪,这也就是“浪石”这个名字的来历了;看介绍说,它的成因是由大量带化学成分的流水长年冲刷而成。古老的岩石上清晰的水痕勾勒出一个巨浪定格在此地,看着那些水墨画一样的线条,我突然在想,它会不会是一条被施了魔法的河流,在这里静静等候了两亿年,当魔法解除的那一天,这个壮观的浪子定会突然灵动起来,流畅起来。

坐在岩石旁唯一的休息处,想起好友莉和巍几年前也来过这里,他们当时一定也曾坐在这张椅子上歇息和感叹,这个念头让我感觉有点恍惚 - 时间,地点,它们如经纬一般地交错在我们的人生,而我们每一个人,就在等候合适的时机登场,去上演属于我们自己的戏份。

简单午饭后,我们继续赶路,今天的路程还只走了一半,我们的目的地是海滨小镇Esperance。青说,你休息一下吧,等一下换我开车。我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下,睁开眼我看到车窗外大片金色的油菜花一晃而过,绿油油的田野一望无际。我坐在车里一动不动,生怕惊动了这一幅美丽的景色,是梦吗?我在想。很早的时候,还没有出国的时候,对于国外生活的唯一想象就是汽车行使在黄昏的法国乡村,这有别于很多人对国外生活灯红酒绿的设想,至于为什么是法国,我想只有上天才知道了。但我很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梦,因为车里分明响着刘若英<<为爱痴狂>>的歌声,那么这一瞬间,我是生活在我的梦想里了?……

喂,该你开车了。青在一旁提醒。我把手指举到唇间,嘘,别说话,让我体验一下梦想实现的感觉。

2007-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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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斯离悉尼有多远(八) - 江玲

搬家公司的人到我家的时候,是早上八点左右。来了两名外国男子,一个壮实,一个精瘦,我听说干这活的人不外乎就是这两种身材,不过原因我却忘了。他们不象华人搬家公司的人一样一进屋就开始搬东西,而是不紧不慢地,一人拿一摞表格,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清点,然后在每一个箱子和家具上面贴上标号;之后还是不急着搬动任何东西,反倒拿了一大堆的塑料薄膜,把家里的每一样家具都包起来。等他们作好一切准备的时候,我看了一下表,已经是十点左右了。

芊芊盼望这次搬家已经很久了,她看到这个家现在终于成了她期待已久的混乱模样,变得兴奋莫名,怀里抱着几个心爱的毛毛玩具,一路欢呼着从这个房间串到那个房间;等到他们开始搬动东西的时候,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她幼儿时候使用过的篮子,坐在里边跟她的玩具们说话,对身边的人和事不闻不问,就跟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虽然之前已经跟她解释过很多次我们要搬家的事实,但是我还是不很确定她是否真的明白搬家意味着什么,但是现在看来她处理生活大事的能力比我想象中要强多了。

青的右脚趾前一阵作了个小手术,护理不当有点感染,眼见着出发的日子临近了,他急得不得了,害怕自己到时候仍是不能长途开车,由我来当主驾驶,这样的话我们到达悉尼的时间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不过他看到搬家公司那两个人正有条不紊地干着,就放心地说要去最后看一次医生,然后用左脚开着车走了。其实由这样训练有素的人来搬家,主人真的不需要在旁边,只用告诉他们哪些东西是要搬走的就可以了,因为他们工作的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不让客人的家私有任何的损伤和损失,连一个椅子都用毛毯包着,整整齐齐地和箱子摞在一起,并且一切的东西都买有保险,真的是万无一失。

大概中午十二点,我们家里的东西终于都搬完了,搬家公司的人把集装箱大门咣儅一关,我刚放松地舒了一口气,却听得大门外传来女儿的哭声,我赶紧出门去看个究竟。只见她指着大卡车着急地跑来跑去,嘴里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还叫喊着:“爸爸,爸爸!”搬家公司的人和我面面相觑,不知道卡车和她爸爸有什么关系。她见我对她的哭诉不予理会,哭得更厉害了:“妈妈啊,爸爸在车里!”哦,原来她并不知道她爸爸早已经走了,见整个家搬得空空如也,连爸爸也无影无踪,就以为搬家公司的人把她爸爸也给塞到卡车里了呢。面对泪眼婆娑的她我简直是哭笑不得,但却不得不让她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她这才放心地让那两个人把车开走了。

站在空空的房间里,我想起第一次来看房子的情景,那天的天气也是这么晴朗,四周也是这么安静,也有一阵阵的清风从后院里飘进屋来……恍惚中好似一切又回到了从前,但是我知道我们的人生分明是再也回不去了,它在这所可爱温馨的房子里又成长了一年零八个月。

2007-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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