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十二月 28, 2006

伍伦贡的圣诞烧烤大聚会 - 阿真


一十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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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 十二月 27, 2006

付费父母移民的个人感想 (二)- 阿真

澳洲老年化已经日趋严重,老年人不能为社会创造财富,澳洲不欢迎老年人给纳税人增加负担。从西方国家英美法等国家移民来的老年人都是带着自己的老年金,大约一对老年人要求有每年五万澳币的养老金收入,才能以退休签证进入澳洲的,同时,澳洲和这些国家有医疗互保协议,所以不会给澳洲社会增加负担。

但是从中国大陆来的父母不同。每年一千个不付费名额,联邦政府已经够人道,今后不可能再增加不付费父母移民名额,因为选民不同意。付费父母移民的费用只会涨不会降。我们不能指望工党再上台。一来,别说下一届选举,十年内工党肯定没戏;二来,即使工党上台,也不会违背民意照顾少数人的意愿,别听他们拉选票时誓言旦旦,政客的话怎么能信。

付费父母移民的签发费每年都张,已经涨了两次,每次约$2000每人。申请周期也从9个月延长到15个月。申请费每年涨约$40。

我和我父母都不是富人,我父母工作了四十年积攒下的财产只是在北京有一所57平米居住面积的小单元房。我的收入也是全靠工资。七万澳币一下拿出来不是小数,但我个人认为价格还是很合理的。

我希望给我父母养老,把他们办过来,是我人生最大的愿望之一。我本人不打算再回中国去工作或居住,那里的快节奏我已经不能适应。把他们安顿好,我的后半生便可安心。我不打算给他们办不付费类,想想要等十几年,也许最后还不一定成,等十几年之后最后落空,那时我也快成老年人了,还要着急给他们养老送终之事,想想就怕。

尽管我会负担他们的移民费用,但是他们还是心疼不已,有四十多万人民币在北京花该多自在,这也是很多人的想法。

他们都是老年人了,还能去做些什么需要花大钱才能“自在”的活动呢?是天天胡吃海塞,还是泡按摩院小姐,或者全世界旅游?所有要消费四十万块的活动他们都不能做,也不会去做。买个房,他们也不会去住,那么多钱不去花的话,也等同一堆废纸。

他们是非常传统的父母,想和儿女一起生活,一大家人,其乐融融,颐养天年。如果钱能让这个愿望实现,我认为太值得了。而且澳洲的空气、环境、是不能用金钱买来的。江总胡哥挣得多,也得呼吸着北京的沙尘暴,总不能天天背着氧气罐戴着防毒面具吧。我们老百姓没权没势,努一努攒几年钱就可以给老爸老妈比老江老胡还健康的生活环境,何乐而不为?

他们以探亲签证来过几次了,开始不适应,在中国虽然也是退休生活照顾第三代,但节奏快,一下突然慢下来,再加人迹稀少、语言不通,非常不适应。但来回几次,就比较适应澳洲的生活,也认识了不少老朋友。知道哪里人多,哪里可以聊天,哪里可以娱乐。

我认为,打算给父母移民的朋友,要考虑的因素是,一,自己和父母的关系是否紧密,有的父母认老理,儿子在国内,女儿在澳洲,和儿媳打架也一定要在儿子那里养老送终,不愿意和女儿女婿住。二。父母有没有愿望在澳洲常住,喜欢不喜欢澳洲这个环境。有的父母爱热闹打麻将跳舞扭秧歌,澳洲也能打也能跳,但规模就小多了,而且肯定不能出这门进那门永远不会三缺一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也不可能下楼就能跳就能扭。这样静的环境,感觉时刻要疯掉的话;或者和儿媳或女婿关系剑拔弩张,我看还是缓缓再说。

首要要和父母商讨:如果抛却七万澳币的因素,自己是否愿意和父母生活,父母是否愿意和自己生活。总之钱是最后考虑的。钱,会失而复还,时间和机会却是稍纵即逝。

我的观点是:我买我父母到澳洲居住,虽然花钱不少,但对其他纳税人公平,我也心安理得。对于如何领取福利的条例,我不太感兴趣,所以知之不多,前面所言不一定全正确。澳洲肯负担他们的医疗已经谢天谢地了。生活在这样一个富足安定的社会,自我感觉已很富裕,他们有没有一周1、2百块的福利金对我意义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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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移民的个人体会 ( 一) - 阿真

首先声明的是,我不是移民律师,以下的观点是我调查研究倾听的结果,希望对将要给自己父母办移民的朋友有帮助。政策是否有变动不得而知,一切以澳洲移民局网站的信息为准。说错不负责。

父母移民首先要通过子女测试,即至少有一半或一半以上的子女为澳洲永居或公民身份。

父母移民可以在澳洲境内交表,也可以在澳洲境外交表。

在澳洲境内交表。

从大陆来的父母现在已经不大可能在境内交表。由中国境内澳洲使馆签发的临时旅游或探亲签证,都加盖一条8503不能逾期条款,以阻止父母在澳洲境内办理移民。如果有幸移民官忘了附加8503条款,父母只需将移民表格送到附近的移民局即可。在境内交表有年龄限制,必须为退休年龄父母,即男65岁以上,女方年龄要查移民局表格,不同出生年,有不同年龄要求,但至少61岁。只要有一人达到要求即可。

境外交表。

表格可以在澳洲境内由子女邮寄到柏斯境外父母移民中心,但父母本人在交表时必须置身境外。没有年龄限制。

父母移民有两类,付费的和不付费的。

不付费父母移民。

审理期是三年(36个月),一般最快3年半,最后体检过关之后,会通知申请人排上队了。排队年数依排队人数而定,每年一千个名额。我调查的结果是:在 2005年时,2005年5月份排上队的人前面有1万多人,即从现在起要等九年。从交表到批准大约是13年。现在排上队的人前面有多少人不得而知。在最后批准之前,还有一次体检。如果体检过关即发出批准函。境外申请费$1340,境内申请费$1990。签发费每人$1165,保证金大约3500,具体数字不清楚,保证期两年。

付费父母移民。

每年3500个名额。付费父母移民有两种签证,一种是一次交清签证,另一种两年之内交清。如果单亲父或母,加1万保证金,如果双亲父母,加1万4保证金。保证期为十年,如果十年内父母没有向福利部申请过福利金,保证金连本带利还给保证人,同时保证人十年内不得担保其他任何人。审理期为15个月,没有等候期。一般从交表起算,一年半之后可以登陆。境外申请费$1340,境内申请费$1990。签发费每人$29330


大家关心的问题。

不付费父母移民,是否在登陆之后两年可以领取养老金或其它福利金?

不可以,无论付费和不付费父母移民都要在澳洲永居十年之后才能领取养老金。其它类福利金:以父母移民签证入境的父母,如果落地之后,成为残障人士可以领取残障人津贴,落地之前已经是残障人士的不能领取残障津贴。如果父母落地之后又生孩子,可以领取家庭税务津贴AB,但没有父母津贴。不能领取新开始津贴和学习津贴。

养老金如何发放?

父母必须在领取养老金之前五年在澳洲连续居住。连续居住的意义为:不得滞留海外超过三个月,但如果父母证明自己为澳洲居民可以容许滞留至六个月。澳洲居民的意义为:在澳洲有房产,还有几条,忘了。

父母移民之后的医疗

无论付费的和不付费的移民父母,在落地之后,即有Medicare卡,落地之后两年内看家庭医生及住院治疗免费,但买家庭医生开的处方药,为全自费,大约每剂$25;住满两年之后,可以申请健康卡,用健康卡买处方药为福利折扣价,大约每剂$4多。

可否只办理一个父或母移民,另外一个不办?

可以。但是在办理一个父或母移民时,表格有一项问为什么另一个父母不移民。如果将来另一个父母又要移民,依然要交同样费用,有永居身份的那个父母不能担保另外一个办理最后亲属移民或配偶移民。

如果付费父母非要在十年保证期内领取养老金会怎么样?

付费父母在保证期内领取养老金,养老金将从保证金内扣除,扣光以后,将由保证人负担,如果保证人没有能力负担,所有的金额将成为保证人欠联邦政府的债务。

如果不付费父母在十年养老金发放期限前要求领取养老金,怎么办?

福利部没有给我明确答复,只是说不可以。不付费父母在落地之后两年内有担保人和保证金。两年之后到可以领取养老金之时,之间有八年,如果有极端情况该如何对待?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移民局网站:http://www.immi.gov.au
福利部网站:http://www.centrelink.gov.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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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 十二月 26, 2006

牙痛不是病 - 江玲


圣诞前,我们出去疯玩了两天,又是下海滩,又是进山洞,结果在回家的路上,我的牙开始痛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应了“乐极生悲”那句话。

本来我有一口还算健康整齐的牙齿,所以我除了洗牙以外,基本不用去见牙医,唯一的两次是长智慧牙的时候。英文中智慧牙被称作“Wisdom Tooth” ,不知道这是中国人对英文的翻译,还是东西方巧合,都把这几颗成年后才开始生长的牙齿看作是智慧的象征,但是中国和国外的牙医对待它们的态度倒很统一 - 统统拔掉。几年前我已经被拔了两颗了,第三颗似乎已经长全,但是这最后一颗位于左下方的智慧牙却长长停停,慢悠悠地长了好几年也没有长完,这不,在这节日的关头又来跟我作对了。

其实就算长这几颗牙齿真的可以说明自己的智力程度的话,我也宁愿不要,因为痛起来实在是让人很难受。这种痛虽然不是钻心的痛,但是一旦发作,疼痛就会以牙齿所在位置为中心,向整个头部迅速扩散。痛得厉害了,我就双手捧着渐渐发肿的脸庞,皱着眉头闭上眼睛幻想有谁能拿一把大锤帮我把那颗作崇的牙齿干净利落地敲掉。虽然明知这也是另外一种血淋淋的痛,但是那种斩草除根的念头却让我有一股长痛不如短痛的豪情。

不过没有用,由于昨天是圣诞节,所有的牙医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大众放假,我连流血的机会也没有。知道还没有到看急症的程度,我不得不自己开出了消炎药和止痛药的处方,到了临睡前,我把家里常备的这两种药都吃光了,本来还以为可以拖到第二天,没想到睡到临晨三点过,剧痛让我醒过来,再也无法入睡,我起床开始满屋子找药。

感谢我亲爱的妈妈,上次给我寄过来一些中国药,我象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匆匆吞了几颗快要过期的中国消炎药和散利痛,傻坐着等待药力发作。 突然我想起来上次那个牙医教我用滚烫的水保释大量的盐,然后用热盐水漱口来达到杀菌消毒的功效。

叮叮当当地,我认真地在厨房为自己忙碌着,没有注意到青不知什么时候表情严肃地站在我的身后,吓得灵魂几乎出窍的我要不是嘴里含了一口又烫又咸的水,恐怕早就尖叫了起来。这一吓不要紧,我把我的牙痛也暂时忘记了,想起来上次一个女同事对我讲的故事,她说有天半夜她起床来上厕所,她老公在她去厕所后也跟着醒了过来,他也想要上厕所,这位先生心很细,知道老婆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看到另外一个人出现在半夜的走廊里,一定会害怕,于是他就在她快要拐弯进卧室的时候伸出一只手挥了挥,想给她一个提醒,哪里知道老婆骤然看到墙角里伸出一只白晃晃的手来,吓得尖声大叫了起来,这位先生一看弄巧成了拙,赶紧跳出来,把老婆紧紧搂著说,是我,是我。可怜的老婆又再次被黑暗中闪出一个人吓得只有喘气的份了。

好在青还没有自作聪明,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这么痛啊?我呲着牙往里吸了一口气问他,你长过智慧牙吗?知不知我的痛苦?他点头又摇头,长过,很多年前了,不记得了。我不由得平白生出好多气来,去睡吧,你也帮不上忙。

打发走青,我也跟着上床昏睡了几个小时,快要醒的时候,大约散利痛的药力又开始消退了,隐隐约约中我感觉到疼痛是一组扛着枪的士兵,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喊着“彻底干掉你”的口号,杀气腾腾地向我逼来。

2006-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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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 十二月 21, 2006

佳节又至 - 江玲


中国人到了年尾除了加班加点地工作以外,似乎总是要感叹过去一年岁月的如梭流逝,虽然也说说辞旧迎新一类的吉祥话,但是其实恨不得尽快挨过年底最后一段冷得发霉的日子,早日迎来万象更新的新年。可是在西方,一年走到尽头还有个圣诞节作铺垫,人们倒也无瑕来伤感光阴的似箭,光是圣诞购物(Christmas Shopping) 就要把大家忙得晕头转向。

抛开文化和宗教的背景不说,圣诞节其实和中国的春节非常相似,都是亲人团聚、请客送礼的大好时节。孩子们依然是重头戏,跟中国的长辈发利是稍有不同的是,这里的孩子得到的多是现成的礼物,而且还冠了个美名曰圣诞老人给送来的。既然是圣诞老人送的礼物,就应该是孩子们真心向往的东西,所以家长们通常都把孩子们领到商场,让他们自己挑选,然后又装模作样地包装起来,等到圣诞节的那天才交到孩子们的手上,还要告诉他们说这是圣诞老人昨晚不辞辛苦从烟囱里爬进来,亲自放到圣诞树下的。

年幼一点的孩子,脑筋不够转,虽然明明是自己到商场去选的礼物,到了圣诞节那天却把这个事忘记得一干二净,进而对圣诞老人感激涕零,绝口不提谢谢爸爸妈妈的话。爸爸妈妈倒是不介意,反而一再地警告已经看出究竟的哥哥姐姐不要透露机关,因为大家都觉得小孩子相信神奇的圣诞老人是一件很美好很可爱的事情。哥哥姐姐可能刚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还挺失望的,但随后也不觉得爸爸妈妈买的礼物跟圣诞老人送的礼物有太多的区别,只要是他们想要的东西;于是他们在商场里就大开狮子口,直买得爸爸妈妈心惊肉跳,连声说够了,够了。

中国人的春节似乎只是为小孩子准备的,对大部分成年人来说,除了白白流血发票子以外,好象并无太多乐趣;而西方的圣诞节基本上家里的每个人都要互送礼物(当然是指有工作的人) ,大人和孩子一样幸福指数很高,可是他们的出血量也绝对不能轻估,以至于常常看到有些善于安排财政的人从几个月以前就看好要买的东西,逐周分期付款,这样到了节日的时候就不至于刷爆信用卡,彻底破产。

除了家里的亲人和好朋友要互送圣诞礼物以外,一般的公司也让员工为抽到名字的另外一位同事准备一份礼物,这样到节前开派对的时候大家都同喜同喜。不过准备这样的礼物并没有什么经济压力,因为大部分的公司只要求大家购买澳元10-15块的礼物就足够了。15块澳元还是可以买到很经济实惠的礼物的 - 一瓶质量中等的葡萄酒,一套香气扑鼻的沐浴露,一个做工精良的相框,一对美观大方的茶杯等等。其他的有业务事务关系的人,大家干脆就赠送一张圣诞卡片,送来节日的问候 - 礼轻人意重,这样的送礼原则西方人执行得非常好。

圣诞节的主角当然是圣诞老人,只是他从冰雪纷飞的北半球来到热烈似火的南半球,还是不合时宜地穿着那身又大又红的厚衣服,令我们在过夏天的人看了禁不住为他出一身汗。最可怜是在商业中心里装扮成圣诞老人的演员,大热的天脸上戴着银色大胡须,脚上套着长统靴子,很敬业地微笑着坐在华丽的椅子上,等待小朋友去跟他合照。很多家长都有一个有野心勃勃的计划,就是让自己的孩子每年都去跟圣诞老人照张相,似乎有圣诞老人陪伴的童年就是完美的童年。婴儿往往听从指挥,茫然无知地坐在一个温暖无比的怀抱,他们也不怎么会拒绝。到了一岁后就不是那样简单了,很多小小孩并不知圣诞老人是何许人也,骤然看到一个红白相间的陌生老头想要来抱自己,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从而尖叫大哭。三岁以上的孩子,渐渐明白了他就是那个圣诞夜满世界飞来飞去为人们送礼物的那个人,就开始圣诞老人亲热起来,至于他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完成这样一个艰巨的任务,倒不是他们要考虑的事情。有时也看到成年人去跟老人合影,可能是为了要找回儿童时代的感受吧。

象我这样无根漂泊在外的中国人,春节是过不出什么气氛来了,时间久了,反而对圣诞节多了一份情感,看到那么多人热情洋溢地准备着过节,自己也没有袖手旁观,除了购买礼物,去教堂坐坐以外,家里也是置起圣诞树,整夜彩灯闪烁。时时有澳洲朋友问我,你们中国人过不过圣诞节(有些宗教是不允许庆祝圣诞节的) ,我说,我们庆祝一切给人们带来快乐的节日。

珀斯 2006-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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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海(六)- 雷莉

杜简明离开顾蘩以后却没开车回到他和嘉里娜的那个洋房去。

顾蘩有些方面很细心,但对她的前夫杜简明有时侯她却并不是很了解,她不知道,杜简明隔着几辆车,一直在她后面,随她上了高速公路,随她拐弯,下坡,上坡,看着她的车停到楼下,看着顾蘩依旧苗条地走下车,开了车库门,然后轰着油门把车倒进去。他的车就在街的对面,在黑暗中,已经熄了火。他静静地看着他们母子一起上楼,然后,看着自己曾经的家的灯亮了,过去米黄色的布窗帘已经被顾蘩换了,换成了蓝紫色的纱窗帘,这个颜色是整栋楼独一无二地,在朴实温情的澳洲夜里,这个颜色的窗帘看上去很特别,让杜简明怀念和顾蘩曾经的岁月,杜简明心里生出很多温情。

他想给顾蘩打个电话,想对她说声谢谢,他确实缺钱用了,那四个孩子都是花钱的年龄,俄罗斯女人嘉里娜还很年轻还没学会管家,花钱没个数,尤其喜欢买新衣服,杜简明对她买新衣服几乎有些头痛了,嘉里娜有个习惯,上教堂,参加别人婚礼,还有名目繁多的各种周末朋友聚会,她都要穿得很体面很漂亮,并且一定要是新衣服新裙子,杜简明说过嘉里娜为什么要这么穷讲究?嘉里娜说,这是她们的俄罗斯民族传统,穿的漂亮体面是对主人的尊重。末了,嘉里娜说,你们中国人一件衣服穿好多年,旧了也舍不得扔,我们和你们不一样,谁也阻止不了我让我买新衣服,妈妈办不到,你也办不到。

当他们的第四个孩子还在嘉里娜肚子里的时候,杜简明接的动画设计定单就开始直线下降,为了应付那高额的房子贷款还有嘉里娜无止境的对漂亮衣服的渴望,他们不得不辞退了南太平洋岛国来的保姆,他们也开始去周末熙熙攘攘的弗来明顿菜市场去买便宜的蔬菜水果和海鲜了。

杜简明推个大推车,里面放着五岁的彼特,身边还跟着七岁的威廉姆,嘉里娜在后面推着个硕大的童车,里面坐着两个小的,一个是三岁的爱德华,另一个是一岁多的海伦,他们一家四口被买菜的送货的人撞来撞去,等他们买了一大推车水果蔬菜,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两人疲倦得就开始争嘴,嘉里娜气极了,就改用俄罗斯语骂人,杜简明听不懂,就把嘴巴闭得紧紧地,任由旁边那个蓝眼睛米色卷发,脾气暴躁的年轻女人唠叨,骂够了,她就会好受一点。杜简明知道,回到家,她会一边给孩子喂奶瓶一边抱着电话继续用俄语给她住在悉尼另一个区的妈妈哭诉。杜简明烦的时候,经常想,其实,俄罗斯女人和中国女人没什么不同,一有事情了就找娘家人抱怨,然后,丈母娘不管语言通不通,都会来声讨女婿,杜简明被她们俩折磨得根本没有创作激情了,任由生活变得了无光彩,越过越乏味。

可杜简明心里很苦的,他最近经常回想过去的婚姻生活,找个借口一个人开车出来,有时候到海边停下来,看看波涛汹涌的大海,想想在国内电影制片厂的快乐时光,那时侯,科班出身的杜简明经常被人尊敬地称呼“杜老师”,顾蘩也叫过这么一阵,后来,两人有了那关系就不再叫了。杜简明是堂堂正正出来留学的中国艺术家,他还拿过澳洲一所大学的艺术创作硕士学位,那时,留学来的艺术家不多,他申请移民很快就批了,他叫顾蘩快来澳洲团聚。顾蘩来了,她语言不通,又带着小路易,在中国被姥姥妈妈宠坏了,连饭也不会做,到了澳洲又要买菜又要做饭又要带孩子,从未吃过这么多苦,她经常抱怨,并且这个曾经被荣誉和掌声惯坏了的女人最终耐不住澳洲的寂寞和清静,任性得很,说回国就回国,一年里有四个月在澳洲,还有八个月在中国,把杜简明一个人撂在一边。杜简明那时很委屈,他想一个男人的耐心再好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于是,就有了性感年轻的嘉里娜,实际上,在嘉里娜之前还有一个文静的中国女留学生爱过他,但是他那时还惦记着顾蘩和路易,他没把那短暂的爱情存在心里,这些,他从来没对顾蘩说过。

但最后,顾蘩还是把他逼上了离婚,让他和嘉里娜同居的路。

他杜简明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嘉里娜一沾上他就怀孕了,然后就开始生了一个又一个,她不愿意去堕胎,她说,这不人道,那是个小生命,不能堕胎,你们中国人不明白地。在对待孩子的问题上,嘉里娜的俄罗斯脾气很倔强,她希望自己象她妈妈一样有个大家庭,年老了在澳洲有很多孩子和孙子,她认为人多热闹的生活很幸福。至于为了这份幸福,要怎样地辛苦去养育那些孩子,嘉里娜简单的头脑里是从来不会考虑地,那四个孩子嘉里娜都是早早就断奶了,她没有耐心一夜起几次给他们喂奶,她经常在深夜里,不管杜简明第二天有多少设计要做,都把杜简明推醒,叫杜简明起来给孩子喂奶瓶。这一点,嘉里娜和顾蘩有天壤之别,顾蘩对路易的教育问题看得高于一切,她是舞蹈演员,明明知道喂奶会影响身材,但她给小路易喂了两年的人奶,这在她那个圈子里是很少见的,并且在路易很小的时候,顾蘩自己先学会中国象棋再去教路易,路易现在学习成绩很好,各方面表现都很优秀,这和顾蘩的坚持是分不开地。

许多个夜里,杜简明看完了大海,就会拐弯开车到顾蘩和路易住的楼下来,看着她们母子住的房间窗户里透出的灯光,他心中感到和她们很亲近,心里很温暖,他想象她们在房间活动的场景,甚至她们的对话,他觉得那是一种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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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悲伤的早晨 - 江玲


不管我下午去接她的时候她是多么地不愿意离开,我早上送芊芊去幼儿园的时候,她总是要做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不是在老师怀里低头不语,就是干脆抱着我的腿不放,总之就是要让妈妈负疚而去。好在她早已不怎么哭了,因为虽然只有两岁半,但是她上幼儿园的历史已经有一年多了。

上周有一天,我一手抱着芊芊,一手拎着她的书包(装的是她的备用衣服和午觉时盖的小线毯) 推门进了小班的教室。门背后传来一阵嘤嘤的哭声,我低头一看,原来是班上一个小朋友在哭,LIZZIE老师则一筹莫展地站在一旁叹气说,她妈妈离开好一阵了,她还是在哭。

我放下芊芊和书包,走过去蹲下轻轻把她拥进怀里,我拍拍她的头安慰她说,没关系的,你妈妈下午就来接你,你在幼儿园和小朋友一起多好玩呀。她抽泣着点点头,哭得不那么伤心了。

看到我在本子上面签到,芊芊知道我马上就要走了,于是她故伎重演,一边哀怨地直唤,妈妈,妈咪,一边举起双手要我抱她。没有什么时间了,但是我还是抱起她在她的脸上亲亲,然后LIZZIE走过来把她接过去了。

我开了门,飞快地对宝宝挥挥手,不敢看她一眼,转身就要离开。先前那个哭小孩突然冲过来,死死抱住我的腿,嚎啕大哭,妈咪,不要走啊!妈咪啊,我要回家啊!她泪水磅礴,鼻涕和口水飞流直下,抹了我一裤子都是。我尴尬地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LIZZIE说,别管她,你走吧。我看看表,的确该走了,但是我哪里走得动,小姑娘哭倒在我的脚边,双手仍是不放,我又不忍心使劲推开她。

LIZZIE怀里的芊芊看到我离开本来只是有点难过而已,没想到现在居然有个小孩抱着自己的妈妈那么狂热地喊妈咪,她一时间悲从中来,竟也不能自已,开始放声大哭。LIZZIE老师想要把我解救出来,无奈自己也脱不开身,胖胖的脸急得通红,她解释说这个小朋友刚来几天,还不习惯离开妈妈,但是她又说不清为什么她要叫我妈妈。这时候,另外一个小朋友的妈妈抱着自己的孩子也进来了,看到我这个亚洲妈妈被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死命拽着狂喊妈咪,她脸上的表情困惑得很,我赶紧指着芊芊说,她才是我的女儿。她很同情地苦笑,然后看看她怀里表情阴郁的孩子说,看来我今天也走不了了。

园长听到我们这里情况紧急,匆匆推门进来了,连拖带拉地,她把那个哭小孩从我脚边抱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个哭红了眼睛的小姑娘和又气又冤哭得快没有气力的芊芊,我难过地走到门口,这时听到LIZZIE叠声对园长诉苦说,这可真是一个悲伤的早晨(This is such a sad morning)。其实年轻的LIZZIE不知道,对妈妈们来说,每个送孩子去幼儿园的早晨都是悲伤的。

珀斯 2006-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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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朋友(六) - 江玲

我可以保证,如果你问一个西方人中国最著名的东西是什么,十有八九的答案既不是四大发明,也不是长江黄河,而是中国菜。所以在我跟西方人交往的过程中,如果我感觉跟双方关系已经很近了,我就觉得有义务来推广一下我们的“饮食国粹” ,就让我先征服他们的胃,进而再征服他们的心吧。

说到要请客,我也难免紧张,因为我知道每个西方人对中国菜的了解和接受能力都是不一样的,我开始对卡雯和桑娅进行旁敲侧击:“你们俩,平时都吃过什么中餐啊?”

卡雯说:“我们去饮过茶。” 哦, 她说的饮茶是广东香港一带流行的茶水带蒸笼小吃,海外唐人街很流行,看来,还不是一窍不通的。我又问了:“你们都吃了些什么呢?” 桑娅说:“我们什么都吃,连鸡脚都品尝了的。”

她的回答很令我吃惊,因为据我所知,中国菜当中,西方人一般不吃的东西有三种,而鸡脚、猪蹄是首当其冲的,其它两项分别是动物的内脏和海带,看来她们两个不是用什么炒面炒饭就可以对付得了的。

卡雯给我出点子:“就做一些家常菜,跟外边餐厅风格不同的就最好了。”我灵机一动,这还不简单,做我拿手的川菜不就可以了吗?

请看我的菜谱吧:宫保鸡丁,麻婆豆腐,胡萝卜烧牛肉,蒜茸四季豆,番茄炒蛋,滇式土豆泥(一位云南的朋友推荐的) 。一顿饭下来吃得她们赞不绝口,说这个味道跟外边的餐馆太不一样了,还说要我也去开餐馆什么的。其实我还是偷了懒的,我看他们都在喝葡萄酒,就连汤都没有做。

今天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桑娅和卡雯过来邀请我圣诞节前的周末去烧烤,她们说为我准备的主菜是袋鼠肉!请客请到你来我往的份上了,我想我这两个朋友是交定了。

珀斯 2006-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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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朋友(五) - 江玲


桑娅和我一样点了盐份过重的椒盐鱿鱼,她也宁愿不停地喝水也不舍得不吃 - 盘子里除了鱿鱼就只有蔬菜沙拉,哪里够消化一下午,重新换一样菜吧,又没有时间了。厨师得了重感冒了吧,她小声地骂道。兀地听到我和卡雯的对话,她眨巴着她那双美丽而无知的眼睛说,不是一样吗?反正是没有孩子。

卡雯面前的食物根本没动。她摇摇头说,我的感觉太不一样了。如果他生理方面有病不能生孩子,我们会同心协力去治疗,即使最后结果还是不成功,我也不会离开他,因为至少我知道我们的心是在一起的。而现在是他不顾我的意愿,执意不要孩子,我感觉我们俩的分歧太大了。

桑娅听罢作提壶灌顶状,她说我还在想呢,怎么外面那么多不能生孩子的夫妻都没有离婚,而你非要休他,看来孩子并不是关键啊。

卡雯用刀叉摆弄着盘子里的菜,幽幽地说,一直以来我最不愿意放弃的就是真爱,不过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至少我明白了问题的所在,或许我们本不是一类人,我爱他也不够吧。她又转过来对我说,谢谢你,你真该去当心理医生。

我笑笑不语,拦住那个收拾餐具的服务员,跟你们的厨师说一说,鱿鱼实在是太咸了。桑娅笑,你不说不爽?我说,就是,我不说不爽。

之后故事的发展证明了卡雯的决定是正确的。她第二天收拾了自己的衣服搬到她姐姐的家里暂住,想要等找到房子后再把剩余的家具和其他物件搬走,而那个男子则不停地发短信到她的手机上要她立即搬走她的一切东西,还威胁说什么要把她新买的两只小狗流放到街上,最后卡雯不得不请了搬家公司去把她的东西搬到一位朋友的车库里寄放,而当上周日搬家公司到达的时候,她的家具和狗狗已经被那个男子堆放在了门外。第二天又硬说搬家的人挂花了他的车,他要到卡雯的姐姐处来划她的车报复等等。

事后卡雯对我说这些的时候,长长的眼睫毛沾满了泪花硬是没有让眼泪流下来。我相信比起分手,可能跟一个这样绝情小气的男人相爱了两三年更加让她伤心吧。不过因为这样一件事情来认清一个人也不是完全没有价值的,记得她曾经说过,本来他们都已经定好了假期明年六月一起去昆士兰的大堡礁航海的,因为那时她将满三十岁,而他也准备在那时向她求婚的……

我再次拥过这个坚强又不幸的朋友,在她的耳边轻声问,你想不想吃一顿中餐?


珀斯 2006-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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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 十二月 07, 2006

同事朋友(四) - 江玲

几乎已成惯例了,卡雯、桑娅和我每周五都要到离公司不远的一个酒吧吃午餐,那里的价位不如THE WEMBLEY那样高,我们步行走过去也美其名曰锻炼。

那个酒吧很小,空间却很高,三面墙壁都贴满了巨幅的复古招牌画,屋顶上悬一个古老的吊扇,往下吹着若有若无的风,这一切不知道是酒吧的历史真正悠久还是老板追求的一种风格,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问个究竟。房间剩下的那一面自然就是吧台加收银台了,笑容可掬的收银员身后是各式各样的洋酒,而她面前的笼头里流出来的则是散装的黑啤酒,难怪酒吧的空气中总也飘浮着浓郁的啤酒香味。酒吧里也禁烟了,想起来真有点不可思议,似乎自古喝酒的人就要抽烟的,但是现在澳洲禁烟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一切有屋顶的公共场合(包括火车站站台)都不许吸烟,本来酒吧是吸烟人士的最后一块领地,也被政府以公共健康的名义毫不留情地夺去了。

此酒吧供酒禁烟还卖午餐,中午的时候,人就熙攘起来。如果去的时间早,我们还可以坐到靠窗的那个雕花的古董座椅,桌子是长方形的,又厚又宽的木头上是显得出年岁的油漆,而我们若是嫌桌子离座位太远,想要搬动一下,也是没有可能的。幸运的那些天,我们三个就这样彼此坐得远远的,喝着自己喜欢的酒水或饮料,吃着酒吧里味道中等的菜肴,大声地聊着天。我喜欢和她们两个在一起聊天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们从来不谈公司里的人和事 ,我们在一起通常喜欢说说各自生活里的事情,这几个星期我们讨论得最多的就是卡雯和她男朋友的事。

卡雯要和她相恋三年的男朋友分手了,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日后想要孩子,而他坚决不要孩子。那些日子卡雯整日苦思冥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为了将来的孩子而放弃爱情,犹豫不决,而我和桑娅也做着风吹两面倒的草,今天跟着卡雯说分,明天又随着卡雯说合 - 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但是婚恋这种事最好还是自己拿主意。不过怎料她的主意改变得太快,一个星期下来,已经是几个反复了,到后来矛盾和痛苦的好象都不是卡雯而是我和桑娅了。上个周五,我一边听着她们毫无结果的讨论,一边皱着眉头吃着盘子里好看而不好吃的椒盐鱿鱼,最后那一块咸死人不负责的鱿鱼突然给了我一个灵感,我转过头去问她,如果他是有病生不出孩子,你的决定会不会改变?卡雯怔怔地看着我,若有所思地说,这可真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

2006-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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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海(五)- 雷莉

路易突然对爸爸妈妈说,他今天上课头又开始痛了,这是从去年车祸以后,经常出现的头痛,并且最近痛得眼睛视力似乎受到了影响,越来越不好了。顾蘩听着,心里又增添了许多的沉重,她是知道的,路易还有路易的老师都跟她谈过,她打算最近就带路易去检查,她询问过有关的医生,医生说也许在车祸中有血管破裂,可能有淤血块压迫视神经,这一切要作仔细的检查后才可能诊断出结果,当然,也许小路易要动开颅手术。

杜简明闷不作声,那次车祸是他带路易去海边画画,回来天太黑了,杜简明许是劳累,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大货车减速就照直撞了上去,结果他没事,坐在他旁边的路易当场就昏过去了,醒过来后,澳洲医生说,只是一般的脑震荡,休息休息就好了,然而,最近又有新问题出现,看来,已经不是简单的脑震荡。

黑夜里,一家三口在饭店背后的小巷子里告别,路易懂事地说完爸爸再见,就钻进了车子。

杜简明和顾蘩面对面站在冷风里,顾蘩看着杜简明几根头发在风中拂动,他最近是老多了,已经开始谢顶了,突然她有点辛酸,她说,你要照顾好自己啊,怎么越来越憔悴了,简直和以前判若两人了。

杜简明说,那,那嘉里娜好像有点毛病,动不动大发脾气,打孩子,胡闹,我在办公室上班,一天打一二十个电话,简直什么都干不成。

顾蘩说,再烦,也是你自找地,我就想不通了,你爱她,和我离婚,和她好,不就完了,为什么一口气要四个小孩?!你这是把自己拖垮了。

杜简明沉默了很久,抬头看了看星空,他才说,我也不知道,有很多事情,男人自己都不明白,你们女人怎么又会理解呢。

顾蘩叹了口气,她哑着嗓子问,生活上有困难吗?听说,最近,你做的事情是越来越不顺了?许多动画公司都不再要你的设计了。

杜简明说,是啊,刚到澳洲来的时候,挣钱多容易啊,作个动画背景设计,一周就挣几千块澳币,从来没为钱发愁,现在是越来越差了,澳洲根本没他妈的什么艺术,哎,没想到,我杜简明也有今天。

顾蘩说,那你怎么打算?

杜简明好象是早就想好了,简短地说,和嘉里娜分手,反正我们也没有领结婚证,我们是同居。

顾蘩楞了一下,她没想到杜简明还这么自私,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从来不管别人的感受,她有点愤怒了,对杜简明说,没有结婚证算不了什么吗?!你们有四个孩子,那比一个婚姻还有分量,你知道吗?你是那些孩子的父亲,你可以对路易不再负责了,但是你要对他们负责,他们还那么小,大的才七岁,小的只有一岁,他们没有爸爸怎么办?!

杜简明喘着粗气说,我实在是烦透了,有时候真想一个人从这世界上消失算了。

顾蘩一字一句说,杜简明,你都四十六了,不要只爱你自己,你在做事之前,要为别人考虑。

画家杜简明张了张嘴,象有说不出的委屈憋在心里,但是他没再作声。

南半球冬夜的冷风从他们中间穿过,顾蘩紧了紧她的披肩,末了,她说她要回去了,外面真冷。

杜简明很复杂地看了一眼她还有车里的路易,突然,他很冲动地揽过顾蘩的肩,对顾蘩大声地说,如果我们以前不分手,你知道吗?我们现在一家三口有多好?!

顾蘩说,那是你的错。

杜简明说,不是,是我们大家的错,你那时不适应澳洲,经常任性地带着路易回中国去,一去就是半年,你不知道,那时,我事业正处在最颠峰,我很忙,我需要女人的关心,你却不在我身边。

路易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打开了车门,怯怯地对站在那里发呆的顾蘩说,妈妈,我们回去吧,你会感冒的。

顾蘩今天有点心力交瘁的感觉,那种感觉渗进心肺和骨髓,让人疲惫。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年轻的嘉里娜披着黄色的卷发安静温柔地坐在杜简明的办公室里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非常疲惫,那天,她走出杜简明阳光明媚的办公室就打电话给杜简明说,我们分手吧,我已经知道你在办公室加班的理由了。

他们分手时,大家非常友好和气,甚至还花钱请了亲朋好友一起到唐人街吃了顿饭,许多人都说,这搞艺术的就是不一样,什么都想得开,分手了还这么和气。那顿饭以后,杜简明就搬出了那两居室的单元房,在悉尼另一个富人区贷款买了一栋两层楼的洋房,开始了和嘉里娜的新生活。

此时,顾蘩压制住自己的所有不愉快,她不想流露出她的烦躁,她和杜简明的恩恩怨怨都成过去了,那时,杜简明和她闹得最凶的时候,甚至打击她说,你怎么生了路易以后就完全变了个人,没有性欲没有激情,几乎不象个女人,你已经不是以前的顾蘩了。顾蘩为了这句话气得浑身发抖,当一个男人不爱他的妻子的时候,可以找一万个理由说服自己离开她,但这个理由最伤妻子的心,杜简明不知道,这句话深深伤害了顾蘩,顾蘩曾经一个人度过了很漫长的一段岁月,直到碰到汉瑞,直到汉瑞重新唤起她做女人的自信。现在,杜简明对嘉里娜的热情也没有了,顾蘩曾经见过一次嘉里娜,推着童车,身边还跟着三个孩子,头发凌乱,面色疲惫,最要命的是,俄罗斯女孩生完孩子以后,体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腰部的脂肪沉淀下来,屁股肥大,完全是一个中年妇女的模样。这也许,也是杜简明对她没有激情的一个原因吧。

但是,临上车前,顾蘩还是掏出钱包,抽出几张百元澳币递给杜简明,她低低地说,就这些了,不多,全是我的一片心意,给那四个小的买点礼物。顿了顿,又补一句,带嘉里娜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她太年轻就有四个孩子了,她肯定心理生理上都承受不了压力。杜简明沉思着接过,没有说谢谢,他们就在冬夜里分手了,他们甚至都忘了这是路易的十六岁的生日,他们各怀心事,回到夜里那个家。

顾蘩累得筋疲力尽,她觉得这一天比去小烟店呆着要累十倍。她甩掉靴子,抽出一只烟来,横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但脑海里都是白天晚上的人和事。那么多伤感,那么多责任和恩怨几乎要把她一个人压垮了,在临上床睡觉前,顾蘩对路易说,我们得去看医生了,路易,你的头痛不能再拖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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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朋友(三) - 江玲

卡雯和桑娅是铁打的一对,隔三差五就看到她们俩中午一起出去散步吃饭,不记得从哪天开始,卡雯开始叫上我跟她们一起。

桑娅比我们俩都大,她明年就四十了,有一个缺了上门牙的儿子和一个正在换下门牙的女儿,两人张着嘴大笑的照片都贴在桑娅的电脑旁,看到的人一对比都禁不住大笑。桑娅身材微胖,今年加入了公司的“夏季减肥突击队”。虽然突击队的人并不在一起进行某一项运动,只是每周五清晨在众多小组成员的面前过一下秤,但是我感觉这种方法减肥效果一定很好,因为看到平日讨厌的那个人比自己更重是多么令人有动力的一件事啊。本来我也要去报名参加的,幸好有卡雯及时用眼光制止了我,回头她对我说,这些人疾瘦如仇,你想去找死呀。卡雯和桑娅是铁打的一对,隔三差五就看到她们俩中午一起出去散步吃饭,不记得从哪天开始,卡雯开始叫上我跟她们一起。

桑娅比我们俩都大,她明年就四十了,有一个缺了上门牙的儿子和一个正在换下门牙的女儿,两人张着嘴大笑的照片都贴在桑娅的电脑旁,看到的人一对比都禁不住大笑。桑娅身材微胖,今年加入了公司的“夏季减肥突击队”。虽然突击队的人并不在一起进行某一项运动,只是每周五清晨在众多小组成员的面前过一下秤,但是我感觉这种方法减肥效果一定很好,因为看到平日讨厌的那个人比自己更重是多么令人有动力的一件事啊。本来我也要去报名参加的,幸好有卡雯及时用眼光制止了我,回头她对我说,这些人疾瘦如仇,你想去找死呀。

桑娅还是英国歌星ROBBIE WILLIAMS(罗比. 威廉姆斯) 的铁杆歌迷,在儿女的照片旁她还贴了一张ROBBIE拿着话筒唱歌的相片,桑娅自己为相片加的旁白是这样写的:“这首歌我要特别献给可爱的桑娅”。那个作风不羁,语出惊人的英国男子不知道迷住了世界上多少的良家妇女(上周刚好在珀斯开演唱会) ,我以前在悉尼工作过的那个公司也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同事,平时非常安静贤淑的样子,话也不多,但是听说她听了ROBBIE的演唱会以后,激动得跳到餐桌上跳舞。不知道桑娅的反应会不会这样强烈,只是我看到她一提ROBBIE的名字,绿褐色的眼睛就飕飕地放光。

有一阵,公司的女同事一致同意要把自己最喜欢的男性偶像的图片放在电脑的桌面,说为什么男同事可以放美女,我们不可以放帅哥。桑娅自然是放了歌星ROBBIE的“性感”相片,公司其他的女同事有挑影星的,球星的,唯独我,到奥斯卡图库去逛了一圈,就是找不到谁是我的偶像 - 我好象从来没有对某个男影星迷恋到想要天天看他的照片过生活的地步。但是搞特殊肯定是不行的,时不时有人会来关心一下,“除了你的老公,难道你不喜欢其他的男子?” 搞到我好象个稀有动物似的。桑娅提醒我,选个亚洲影星吧,看着顺眼就行。我恍然大悟,难怪我找不到呢,走错地方了,那就选个真正帅的吧,震一震她们 - 金城武。

珀斯 2006-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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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 十二月 03, 2006

紫海(四)- 雷莉

在佳华餐馆改放欧美名曲的时候,他们都没再聊那香港的生意了。顾蘩随便吃了点,就嚷嚷说“饱了。”汉瑞说,他没有很多事情可做,可以陪顾蘩去逛商场。顾蘩知道这是谎话,汉瑞只是想多陪她,他们心照不宣,这一去香港就真的不容易见面了,当然,也是可以继续往来地,但只怕彼此隔山隔水,还隔着各自的家室,那来往就增添了很多令人心乏体乏的烦恼,想想,这烦恼会让所有的浪漫和激情黯然失色。

顾蘩坚持说,不了,就此别过,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那路易很快就放学,她还要张罗一个生日蛋糕给他,还要亲自去买份生日礼物。

走出餐馆的时候,汉瑞不管不顾地拉着顾蘩的手,在川流的人群里穿梭,一直把她送到停车场。顾蘩为他的真诚一次次在心里叹息,而叹息的最后是觉得彼此怎么都那么沧桑,那沧桑藏在汉瑞鬓边点点灰白的发茬里,那沧桑还留在他们都粗糙的手掌里,顾蘩知道,这沧桑过后,他们都会老去,她能抓住的也只剩下现在这手心里的一点温情罢了。

汽车里,汉瑞一次次把顾蘩拥入怀中,在耳边呼唤她的名字,他们都没有心绪说再见,仿佛一顿饭的时光他们就走了很远,好象真的,他们已经一个在悉尼,而另一个去了香港。

晚上六点半,顾蘩带着路易出现在史记海鲜酒楼的时候,杜简明早已经到了。顾蘩在心里算了一下,她已经有五个多月没见着他了,这次觉得杜简明真的憔悴,四十六岁的人竟然有大半头发白了,背也有点驼,想想他们认识的时候,顾蘩是怎样地崇拜过他啊,现在竟是比平常的朋友还隔得远了。

杜简明曾为顾蘩她们的一出话剧作过背景,他当初已经在一个电影制片厂里作美术设计,虽然年轻,但画的画在圈子里小有名气。顾蘩认识他就是被他的设计迷住的,顾蘩记得,她们演出的话剧有一出是海边的外景,杜简明做得很大胆,布景上蔚蓝色的大海画得很抽象,大色块,粗线条,近看没什么特色,但坐在台下,配合灯光,美丽的大海闪着蓝紫得如缎子一般的光泽,瑰丽神秘,很有气势,许多演员都啧啧称赞说,这美工不错。杜简明就这样走进顾蘩的视线,年轻的杜简明那时经常傲气十足地抄着手站在台下从容地打量着他的作品,观看她们的排练,顾蘩从台上望下去,只觉得这个英俊的男人才华横溢。

于是,排演完了,顾蘩就到台下去坐着,一次,她和杜简明坐到了一起。杜简明说,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顾蘩说,你没见过的人多着呢。杜简明说,可你不一样,特纯。顾蘩对杜简明笑笑,她说,我是新来的,以前在文工团跳舞的。杜简明说,难怪,你走路是台上这帮演员里最难看地,有点外八字,以后你要注意点。不过,别动,你的眼睛很特别,让我仔细看看。顾蘩没敢动,任由杜简明细细地看她颜色特别的眼睛,杜简明边看边说,你这瞳仁里长着海藻啊。映着舞台的灯光,她也清晰地看到了杜简明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双黑黑的眼睛,那眼睛里充满了傲气,现在还有丝坏笑。她觉得杜简明喘出的气热热地,从她脸颊拂过,他们就那样开始相爱了。

顾蘩现在就面对着这双黑眼睛,只是那眼睛的周围已经有细细的皱纹,眼角也有点没精打采地下垂着。杜简明说,你和路易还好吧?顾蘩说,很好。路易因为很长时间没和爸爸妈妈一起吃过饭了,把高兴小心地藏着掖着,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懂事地说,我们很好,爸爸,你最近在忙什么啊?杜简明没有立刻回答儿子的问题,他低头抓了一块金黄的乳鸽来吃,在顾蘩看来,杜简明的吃相很难看很狼狈,象有好久没好好吃过饭的样子,顾蘩禁不住想,是不是他的那个性感的俄罗斯女友嘉里娜做得西餐太难吃了?或者,杜简明很久没有吃过中餐了,这是被馋坏了。

杜简明把一块乳鸽打发进了肚子,才慢慢开口说话,他说,路易,爸爸最近没忙什么,那威尼动画公司缩紧开支,爸爸接的活越来越少了,现在就这么混着,爸爸就指望你以后出息点,不要象爸爸这么窝囊。顾蘩有点生气了,她觉得杜简明这话里有刺,她忍不住说,你跟孩子发什么牢骚?!杜简明低下头看着盘子,嘴角抽了抽,没有理会顾蘩。蓦地,顾蘩有点同情杜简明了,她烦恼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想起眼前这男人和她本身是要相依为命地到老到死地,他们若不分手,会比许多新移民都过得好得多,他们会有自己漂亮的豪宅,他们会每年一家三口出去旅游,他们会是别人羡慕的一家。现在,却是这样了,她在热闹的购物中心一隅孤独地守着一小小的烟店,而杜简明当年的才情被年轻不谙世事的妻子,还有接二连三出世的四个小混血儿折磨得日渐消失殆尽。(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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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十二月 02, 2006

同事朋友(二) - 江玲

西澳的矿业近年来飞速发展,重工业带动了其他行业,导致整个省严重缺乏人工,不管是白领还是蓝领。这样优越的就业环境造成了很多公司人员变动非常大,我刚来没几个月,公司的人已经来了又走了好几泼了,有的人我刚刚名字才弄明白,模样才看清楚,人家已经递了辞职报告,呼三唤四喊吃散伙饭了。

我们团体出动去吃午饭一般是在离公司不远的那家意大利餐馆 ? THE WEMBLEY。他们动作奇慢,每次一定要等到我们饥肠辘辘,忍无可忍的时候才缓缓把每人点的菜一起上上来,但是由于那里菜品的味道的确太好,我们通常是吃第一口的时候就无可救药地原谅了他们,然后下次照来不误。

THE WEMBLEY里最有名的是他们的比萨饼,盘子大小的薄薄的面饼上面是一层又一层的肉和五颜六色的菜,外加烤化了的优质奶酪满满地铺在整张饼上,一个人是怎样也吃不完的,我们通常要在去餐馆之前就找好和自己分比萨饼的那个人。记不清那天是谁要走了,卡雯跑来问我要不要和她分吃一个比萨饼,那是我刚来不久,跟公司的人都还不熟,当然就点头说好。到了餐馆的时候,我们两个因为要分吃不得不坐在一起,也就没话找话地聊了一会天。一顿饭吃下来,觉得跟卡雯熟悉了很多,加上我们在办公室的座位挨得很近,慢慢地话就多了起来。

卡雯比我小三岁,身材和我一样是公司里数一数二的娇小型,皮肤则是白人羡慕的古铜色,她跟她男朋友住在一起已经两年多了,听说明年他们要订婚了。有天,她接了个电话匆匆跑来对我说,我有急事要走了,你帮我接一下我的电话,处理一下紧急的事务。我答应了,然后关切地问她,你还好吧?只见她眼圈立即红了,压低了嗓音告诉我,她的男朋友下肚剧痛,怀疑是肾脏出了问题。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就走过去给了她一个无言的拥抱。虽然后来诊断出来的结果是尿道结石,但是那个拥抱让我和卡雯的关系明显又拉近了一步。

珀斯 2006-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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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 十一月 30, 2006

同事朋友(一) - 江玲

我们公司有二十几个女同事,老板墨琳开会的时候不得不一次次地强调:“Please don’t be bitchy!” (请不要背后说小话) - 唉,西方人也好,东方人也好,只要是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不过象我这样在中外不同公司摔打过又深谙中庸之道的中国女人,要处理好这点人际关系还是游刃有余的。

我来到公司不久就嗅出里面有不同帮派,大多是一些若有若无的排列,随着关系的变迁随时在改变组合。不过有几派的关系相当紧密,牢不可摧。

安吉娜和瑞妮的姐妹派。她们是真正的姐妹,瑞妮是安吉娜介绍进公司的,两人年龄相差不到两岁,从小打到大。安吉娜常说,如果我有选择的话,我也不愿天天和我妹妹腻在一起。她快三十了,两年前和男朋友分手后,一直单身到现在。

凯特和玛芮为代表的抽烟派。在澳洲,对任何弱势人群的歧视都是要遭到谴责或者法律制裁的,但是公众对抽烟人士的歧视却是明目张胆的。在公司里不能抽烟,这是肯定的了,并且公司给他们安排抽烟的地点也总是在室外某个放垃圾桶的角落 - 如此轻视自己和他人身体健康的人就只配这样的待遇。抽烟的人每日在那个阴暗的角落碰头倾述,倒也相惜相怜,形成了外人不能涉入的一派。

卡雯和桑娅的朋友派。我看出卡雯和桑娅的朋友关系是在我刚来不久的一天中午,我突然听到邻座的卡雯接了一个电话后失声痛哭,我和其他同事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听到玛芮说卡雯的爱犬那天被一辆车压死了。第二天一早卡雯还没有到公司的时候,我看到桑娅在卡雯的办公桌上插了一束美艳的白色玫瑰花和一张自制的节哀顺便慰问卡。

我们一天中大多数的时间不是陪着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而是和同事待在一起,如果能在同事中找到自己的朋友倒是很完美的事,但是我发现日久生情的说法并不一定适合于每天一起共事的人,他们之间太多的职位和薪金的竞争导致现实生活中由同事发展成好朋友的例子并不多见。

我无心加入那些是是非非的团伙,也对找到同事朋友抱着可遇不可求的态度。我和公司里其他一些人一样无依无靠,每天孤独地飘荡在硕大的办公室里。

(未完待续)
珀斯 2006-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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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海(三)- 雷莉

佳华餐馆据说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每天上午和中午这里坐满了各种不同肤色种族的顾客。汉瑞热爱中国文化,自然很喜欢这粤式茶点。他们排了一会队,然后就在一个小角落找到了座位。汉瑞很绅士地照顾顾蘩落座,帮顾蘩拉出椅子,再帮顾蘩把脱下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引得旁边座位上的几个中国女人不停地向他们这边张望。顾蘩很享受这样被人重视的感觉,她本身以前也是被耀眼的灯光和鲜花包围过的女人,她曾在国内的一个部队文工团练过舞蹈,后来调进了一个话剧院,在话剧院里,她竟然好运气地接演过几部电视连续剧,她有时候在心里对自己说,人生真奇妙,以前一切都很顺畅,想不清楚怎么会追随杜简明出国,怎么会出了国又离婚,又怎么会在悉尼和这汉瑞在一起?!而眼下,似乎唯有和这汉瑞在一起顾蘩才算找回了她作为一个女人的一点自信,而和自己的前夫杜简明,似乎是另一种感觉了,顾蘩想到晚上她要和那个人一起进晚餐,心情变得没有那么舒畅了。


汉瑞为顾蘩要了几样小点心,顾蘩想拆开汉瑞送给路易的小礼盒,汉瑞说,蘩,不要,让他自己去拆吧,那是他的生日礼物。

顾蘩笑了笑说,汉瑞,谢谢你了。说吧,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汉瑞说,我说了你别不开心啊,亲爱的。

顾蘩说,不会的,我有一颗很坚强的心,这颗心陪着我从中国到澳洲,经历了好多事情了,相信我,我很坚强。

汉瑞十指交叉,坐直了身子,对顾蘩说,你知道吗?蘩,我要把我的手机连锁店卖了,都卖了,然后,用这笔资金和别人合伙开个大的IT公司。

顾蘩说,好啊,公司什么时候开始运作?

汉瑞说,很快,连锁店一卖掉,IT公司就开始运作。

顾蘩说,这是一件多好的事情,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

汉瑞沉吟了一会,说,蘩,谢谢你的好意。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知道吗?这家IT公司总部设在香港,我的合伙人之一还有爱莉思的弟弟,他会和我一起工作。

顾蘩楞了一会,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知道爱莉思就是汉瑞的太太,她还知道,汉瑞的手机连锁店生意本来就是一桩家族生意,爱莉思的弟弟似乎和汉瑞关系很不寻常,他们很早在伦敦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相识,并且很早就在一起合伙做生意了,现在,他们一起卖了手机连锁生意,当然会一起再重新开始另一桩买卖,这一点,顾蘩很能理解。

但她还是问了,是不是你也要去香港?

汉瑞喝了一口中国的菊花茶,忧郁地说,是的,亲爱的,我要去香港。

没等顾蘩再问,汉瑞又接着说,爱莉思不去,她就在堪培拉,她现在比以前更忙了,孩子都大了,要她操心的事情越来越少,于是,她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做她自己喜欢的事情了,你也知道,我和她就是这样了。

顾蘩点了点头,仿佛有样东西突然沉到了心底,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把头转过去,不想让汉瑞看见她眼里的泪光。她看见旁边有一大桌华人,应该是一个大家庭聚在一起喝茶,老的有七十多了,那最小的孩子可能是孙儿还只有几个月,一家人有说有笑,好不热闹。顾蘩看得眼睛有点酸了,才扭过头来,看着眼前的茶点,一口都吃不下去。

她和汉瑞认识快两年了,汉瑞一直对顾蘩很细心关爱,他们都是在人生走进了一个成熟期开始相爱地,没有太多激情,但在一起感觉很温暖,顾蘩很少跟杜简明撒娇,但是当着汉瑞,她就会,因为,汉瑞欣赏她包容她。汉瑞受过很好的教育,去过很多地方,知识面很广,他和顾蘩在一起,最喜欢听CD,爵士乐,交响乐,美国乡村歌曲,甚至中国民歌,他们靠在沙发上,品着陈年红酒,慢慢欣赏。在悉尼,有汉瑞在,给顾蘩冷清的单身妈妈生活增添了很多精彩的内容。这一年多的时间,顾蘩觉得自己开心很多了,虽然还抽烟,但明显比以前少了。

顾蘩说,还有多久去香港?

汉瑞说,若是快,就在一个月里,要是慢,就等两个月吧,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餐馆里一直放着萨克斯管吹奏的中国古典名曲,低柔亲切,身边有人离座,还有人过来,他们一直静静地坐着,汉瑞伸出他的右手搭在顾蘩的手上。餐馆外面还有一个院墙,院里有一蓬绿油油的细竹长在窗下,尖细的竹叶上似乎还有点点细碎的露珠,有风吹过,竹叶随着竹枝摇荡。顾蘩已经好久没想念过中国了,她曾经在和杜简明分手后,发誓要自己在悉尼把路易带大,她要让路易在澳洲接受教育,给路易一条好的人生之路,为了这个,在澳洲当个单亲妈妈她也不在乎。可是,现在,她想起了北京姥姥家里的四合院,那院里也有一蓬竹子,比这大,比这粗壮,小的时候,她没有事情就爱拿铅笔在竹杆上写字,而如今,把她带大的姥姥早已经不在了,那四合院也拆了,那竹子也砍了。顾蘩唯一的亲人,她的妈妈现在在北京怀柔,和顾蘩的大姨住在一起。顾蘩现在很想回家,到怀柔去和妈妈姨姨呆那么几天也好。她和妈妈话不多,她不是妈妈亲手带大的,和妈妈有层什么东西隔着,但是就在现在,她特别想见见妈妈,这种感觉要比她八年前和杜简明离婚的时候还要强烈。

顾蘩悲伤地抬起眼,看见汉瑞一直在看她,汉瑞轻声地,轻声地说,蘩,若我们早认识就好了。

顾蘩端起她的茶杯,一直伸到汉瑞的茶杯旁,她说,我什么都不想说了,汉瑞,干杯,我还没有祝贺你,祝你好运。顾蘩喝了一大口茶,她被呛住了,咳了好一阵。再抬眼时,顾蘩相信自己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因为,对面的汉瑞眼睛睁得很大,里面是说不出的无奈还有担心。顾蘩开始相信了,汉瑞和她的关系远远没有象当初她想得那么轻松简单。(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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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 十一月 28, 2006

紫海(二) - 雷莉

顾蘩赤脚走进卫生间,冰凉的瓷砖让她有种锥心的感觉,她把左脚放到右脚背上,金鸡独立,做了一个伸展运动。顾蘩看见自己面色苍白,但还不算太憔悴,吸气,提臀,左右看了看,顾蘩坚持游泳已经有好多年了,四十多岁的女人体形依然很好,她对自己的身材比对自己的脸蛋还有信心。

顾蘩收拾整齐,化了淡妆,穿了条咖啡色的薄尼裙和同样颜色的靴子出门。出门之前她给汉瑞打了一个电话,约他出来一起喝广东早茶。汉瑞在电话里说,亲爱的,我正有事要告诉你呢。顾蘩问他,什么事啊?汉瑞说,见面再说。

汉瑞是个英国移民,来澳洲十五年了,比顾蘩大六岁,顾蘩认识他,是因为他经常到她的小烟店来买烟打火机还有电话卡。汉瑞开了好几家手机连锁店,平常总是穿着白衬衫扎着领带还提个手提电脑,样子整齐干净,一副成功男人的气派。

汉瑞常常端杯卡布其诺,椅在顾蘩的小柜台前和她闲聊,汉瑞问顾蘩,生意好吗?顾蘩说,还可以,你若经常来,生意更好。汉瑞说,你们中国女人都这么会做生意吗?顾蘩说,你去过中国?汉瑞说,经常去,中国手机又多又便宜。顾蘩说,是啊,没有中国,你做什么生意啊。汉瑞说,我喜欢你的眼睛,黑黑的,仔细看,好像还有点紫色在中间,还有你的头发,怎么也那么黑啊。顾蘩楞住了,她一向觉得自己口才不错,即便用英语和别人聊天她也不怯场,但是,别人夸奖她外貌,尤其是她颜色有点特别的眼睛时,她经常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来,顾蘩就幽默地眨了眨眼睛,低头去整理香烟了。再后来,当有一天汉瑞拥着顾蘩甜蜜地对顾蘩说,我爱你,我的中国小女人的时候,汉瑞还悄悄地对顾蘩说,他就从那天顾蘩低头的刹那真正爱上她的,他说,顾蘩的后脖颈是那么白皙柔美。

顾蘩喜欢汉瑞的热情,汉瑞式的浪漫。但是,有样东西汉瑞却是很早就跟顾蘩说好了的,永远给不了她的,那就是婚姻。汉瑞有一双漂亮的儿女,妻子在堪培拉政府机构任一秘书职务,据说,精通四国语言,经常随政府要员出国。汉瑞言语中有讽刺有无所谓还有点男人很微妙的虚荣。他们夫妻一周见一次面,有时几周才见次面,大女儿上大学了,小男孩在私立学校寄宿。汉瑞曾对顾蘩说,他们夫妻之间客气得就象朋友似的,但他们都不提离婚,离婚对谁都不好。汉瑞说完这些,就睁着蓝眼睛很无奈地耸耸肩膀。顾蘩嘴上什么也不说,可心里嫌他多虑了,她顾蘩是不要求婚姻地,她对婚姻没兴趣,她觉得当情人远远比以前做妻子要愉快得多,因为没人要求她必须把饭菜做得很可口,也没人要求她房间必须打扫得一尘不染,她过着她的日子。但有时候顾蘩也为这当第三者的事情心中充满了罪恶感,许多次,她经过教堂的门口,有一股冲动想走进去忏悔。但她都忍住了。她想,何苦呢?有许多人的婚姻本来就已经死亡了,存在也只是形式而已,人若要为自己活一次,那就管不了很多了。

顾蘩在悉尼市中心的佳华餐馆门口看见了头发有点灰白但依然风度翩翩的汉瑞。他们很自然地在许多人的注目下亲吻,汉瑞在顾蘩耳边说,蘩,你今天看上去真漂亮。然后,汉瑞象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包装很精美的盒子,他体贴地对顾蘩说,这是给路易的生日礼物,亲爱的,祝我们的小路易生日快乐。顾蘩被打动了,他说那是我们的小路易!她把她瘦瘦的手抄到汉瑞的臂弯里,小声地说,谢谢。汉瑞在她蓝紫色的眼睛里看见了泪花。这是一个多么需要关怀和爱的女人啊。汉瑞心疼地把她的手抓得紧紧地。(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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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十一月 27, 2006

紫海(一) - 雷莉

(一)
顾蘩是被杜简明的电话吵醒的。杜简明的电话来的时候,顾蘩正在做梦,顾蘩梦里又回到了十年前拍的一部电视剧里去了,她在那部戏里扮演了一个小角色,其实是一个古装戏里的小丫头,戏份不多,但她很扎眼,那时年轻,剧务,化妆师,摄影师都喜欢她的小模样,叫她“小师妹”,拍戏的空隙和她挤在一起说悄悄话,说着笑着,后来,电话响了。

顾蘩拿起电话,以为是上中学的儿子顾路易打来的,说,路易啊,妈妈不是说过了吗?下午我们一起去SHOPPING CENTRE,然后再去吃海鲜的吗?妈妈困得受不了了,昨晚,妈妈的老毛病又犯了。

顾蘩独自说了一大通,发现电话那端的人好久没有吱声,顾蘩一下子清醒了,她停了停,哑着嗓子问,你是谁啊?

杜简明。

顾蘩听了这三个字就坐了起来,揉着太阳穴问,你怎么打电话给我?

杜简明说,我想见见我儿子,今天是儿子的生日,我们一起过,好不好?

顾蘩说,那你那四个小的怎么办?

杜简明好像喝了一大口水,吞咽的声音很响亮,然后说,今天是路易的生日,有什么不可以放下的。

顾蘩说,那好吧,史记海鲜,老地方,晚上六点半。

杜简明还想说点什么,可过了一会,就挂了电话。然后,就是电话的忙音。顾蘩彻底醒了,坐在那里,想想没趣,就穿着睡衣起来倒咖啡喝,咖啡要用水冲,得烧开水,顾蘩走进厨房,觉得很冷。她和儿子路易住的这套单元房已经很旧了,朝向也不好,不过,当初,和杜简明离婚的时候,杜简明很大方地把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划给顾蘩和儿子,顾蘩是很感激他的,八年前,有多少中国大陆来的人能象顾蘩这样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在澳洲的悉尼?!许多人也有,但是需要每周给银行付几百澳币的贷款,而顾蘩不用,画家杜简明给她这房子的时候已经付完了所有的贷款。可如今,房子旧了,那白墙壁也有点黄了,到了冬天,凭添了许多阴冷的意味。顾蘩把搭在沙发上的一块红色旧毯子披在身上,用开水冲了一杯咖啡,点着了一支烟,四十三岁的顾蘩曾经很爱惜自己美丽的容颜,不吸烟,但自从和杜简明离婚以后,在购物中心的小角落开了一个小烟店就开始吸烟了。

顾蘩喝一口咖啡,吸一口烟,白色的烟雾环绕在她周围,烟雾很冷清地在空中扭动摇摆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顾蘩听到隔壁那个和她同样离了婚带着两个女儿的澳大利亚单亲妈妈把音响开得很大在听流行歌曲,歌词说一个男人在人群里看到一张让他难以忘怀的纯真的女孩的面孔,让他爱得很绝望很伤感,因为他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顾蘩听得很仔细,她觉得她其实比那唱歌的男人还伤感十倍,因为她曾经和杜简明爱得很缠绵爱得也很绝望,却是分手了,他们在他们那个还不太开放的年代,在顾蘩还只有十九,杜简明二十二岁的时候,他们就偷偷地海誓山盟私订了终身,然后一爱就是八年,直到结婚,生子。

顾蘩起身把烟摁灭了,现在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好。路易在一所悉尼的精英中学读书,今天他过16岁的生日,顾蘩店里今天请了那个台湾留学生来帮忙,顾蘩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现在,真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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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十一月 25, 2006

谁不让我露我跟谁急 - 行者毕


友人Sprang,毛重144市斤,往那一坐,老有人喊“打折了打折了”,此女忙不迭问“哪打折哪打折”,答“肚皮”。

但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却是圈子里默认的最IN的,衣服怎么穿都还不难看,男人满世界追着屁股跑,原因是,她有一股慑人的气质。

要问这气质是什么?

一解特立独行,再解我行我素。我常想,Sprang这样的女子,骨子里应该属于西方的,她有着西方女人的那种不介意。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不同凡响的个性女子,却在身着比基尼入大众泳池时被异样眼光射了几千刀。Sprang感受着背上的嗖嗖凉意,看两个套着夹克入水再在水中褪去夹克现出比基尼的女子,她潜入水底,心结成了冰。
Sprang还是在换季的时候去金碧辉煌的商场淘一打一打的打折比基尼,我钦佩她的执著她的勇气,总幻想有一天当她走在碧海云天的沙滩上,受欣赏目光无数,那才是她那样为自己而活的女子真正应该得到的礼遇,而此种礼遇,在中国并不常见。

Sprang的痛苦我在初初回国时感受很深。一个女人,拥有魔鬼身材在西方无疑是一种可以昂着头的骄傲,一种被优质审美的乐趣,怎样的裸露也是自然优美的;而在我们的母国,My God,这么说吧,你的身材有多魔鬼,你的身边就有多少魔鬼,一个中国的漂亮女人日常生活中暗藏的危机实在是太大了。我突然理解了小的时候,独自坐火车回家,父母常彻夜焦虑,后来他们干脆对我说:孩子啊,以后出门往脸上涂些煤灰吧。

在中国,长得美有机遇,而穿得美就有危险了,再拾掇得性感一些的,身边就杀机四伏了。Sprang说,每年夏天她的胸窝起码要掉进250打男人和150打老婆的眼珠子。

确切地讲,我对西方的怀念,是从那时开始的。

当经济发展到一定水准,大众在文化及审美心理上的平和也变得家常起来,西装加短裤的搭配也不会招徕太多侧目,只要你自己觉得舒服就行。这也是很多华人所谓在国外过得很舒心的一个重要因素,穿想穿的衣服,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哎,说来也怪,日子久了,人真的精神了也漂亮了起来,等到再回国省亲时,就怎么看怎么一股“海派”了。

莫非就是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洒脱和写意,把其实很好看但大众不敢穿的衣服往身上套,把心知肚明但大众不敢说的话登堂讲学,把别人做完了提裤子走人的事情慢慢回归起来,过成一种“城市田园”的生活。这种状态下的人,透着大智若愚的恬淡大巧若拙的质朴,对人谦和,对女人礼让,对漂亮女人一视同仁,自然不会大惊小怪少见多怪。

说到这里,我不禁要提提现在一些人崇尚的“小资”,打着中产阶级的旗号,又没指望超越中产阶级的上限,不一定有房但是租得起白领公寓,不一定有车但是出门要打的,不一定了解咖啡文化但是懂喝卡布奇诺。“我只喝那种放冰块的蓝山”,“这种Pisa我只在一家店里才吃”,这种小资常用的句式,如果到此为止,尚且属于个人主义清高,其伪善也昭昭然不乏可爱之处,然而,如果也开始对每个人的穿着举止及私生活品头评足,比之高的流哈喇子,比之低的溅唾沫星子,直至对 Sprang之辈抱以“那款Bikini不是牌子货吧”,“什么身材还敢穿成那样”,仿佛魏晋时清谈的士人都先出了问题,那小众之外的风尚也难免跟着那帮伪小资一起坏了下去。

更深层的“弹簧原理”谈起来噤若寒蝉,说起来也就不怪了这男男女女。含蓄的东方文化原本很美,可是在全球一体化之后有了较别,就开始显得不能滋润多数人的心灵了,把弹簧压得愈是狠,它反弹的力量就愈是大,而处在马斯洛骨牌最底端的受众载体当然就最易受伤害了。有人想出了一个馊主意,说是把所有因饥渴而变得不高尚的人们都拖到一个桃花岛上去,少油的给肉吃,少荤的吩咐伺候,一次性喂饱,撑到想吐,回来就归隐了。

仔细想想,这也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方子,人毕竟不是动物,纵有七情六欲,也要慢慢发泄才是啊。让全体国民都平和起来,对事对人,让Sprang和所有的人都穿上想穿的花衣裳过上想要的自由生活,看来,这花花世界的道理还是要一天一天调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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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岛 - 江玲

跟一对朋友婷和明说了好久了,要约着哪天一起去珀斯西面一个小岛ROTTNEST ISLAND上去玩,日子终于定在了上周六。

周五我和婷在珀斯那家她浓重推荐的日本餐馆里吃午餐的时候,外面天空突然下起了阵雨,就在同时,我也接到了青的电话,他问我是不是改到周日再去,因为网上的天气预报显示周六有零星小雨,而周日就是晴空万里。我嘴里一边嚼着炸得香香的天婆罗,一边讨好地把决定权交给了当天买单的婷。只见她鄙夷地看了一眼窗外被风吹得零零碎碎的雨点,美目一转说,下雨怕什么,咱们下刀也去!听罢我差点喷饭,但是她的豪情飞快地传染给了我,我坚决地对电话那头的青说,就明天去!不改了!

第二天一早七点半,我们一行人从FREMENTLE港口搭乘海船,只用了半个小时,连我的晕船反应还没有来得及恶化,就到了ROTTNEST ISLAND。下船后不经意回过头去一看,海那边珀斯市中心的高楼在晨暮中影影绰绰,我不仅惊喜万分,没有想到这个远近闻名的海岛原来一直离我这么近,以后随时想来就可以来了。

早就听一位朋友介绍说岛上除了几辆用于公共服务的车辆以外,几乎没有任何机动车,而那里最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所以安全系数相当大。至今还记得那位朋友的原话:“早上吃了早餐就把孩子放出去玩,到了傍晚家长才出去把自己家的孩子领回来。” 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吧,ROTTNEST ISLAND是一个闻名遐迩的家庭度假胜地,每年吸引了超过五十万的国内外游客到此游玩,可是那天由于天气的原因,岛上的游客并不多。

明和婷随船捎过来两辆自己的高档自行车,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我们因为带着女儿芊芊和她的一大堆行李,就决定在岛上租车,而一天的租车费用也不过二十几块澳币而已。看看地图,环岛二十几公里路况良好的自行车道四通八达,可以带你到岛上几十个天然的海滩和港湾,不管你是想要游泳、潜水还是要钓鱼,ROTTNEST ISLAND上面都有绝佳的地点任你挑选。岛上面建了很多度假村,一些有钱也有时间的游客干脆就在岛上租下一套房子,十天半月地玩,虽说小岛四面临海,但是岛上的服务设施应有尽有,我们沿途看到了小型商业中心,网球场,警察局、一间小学,还有作礼拜的基督教堂,听说还有小型的高尔夫球场,铁路和机场,简直就是一个小社区。老了来这里度过余生也是不错的选择呢,我喃喃自语。

小芊芊很快厌倦了坐在爸爸身后兜风,比起观看公路两旁的风景,去公园玩耍更加令她倾心。看看已经是午饭的时间了,我们找了一家旁边有公园的餐厅坐下。这时看到几只长得跟猫一般大小的象老鼠一样的动物在我们脚下四处觅食,我突然想起这就是资料上面介绍的岛上的“原住民” QUOKKA。十七世纪中叶,丹麦人在岛上首先发现这种动物,把它们视为老鼠(RAT) 一类的动物,而岛名ROTTNEST就是由丹麦语“鼠窝”一词演变而来的。其实QUOKKA是大洋洲上特有的有袋类动物,它们跟袋鼠一样把幼儿揣在胸前的口袋里养育,也同样有着一根又长又有力的尾巴帮助它们平衡。听说在岛上有近万只的QUOKKA,它们同其它动物一起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个美丽的海岛上,丝毫不用担心人类会对它们有任何的伤害,相反,岛上有很多保护QUOKKA的规定,比如严禁喂食等等。

我们吃饭的时候的确是下了雨了,不过正如天气预报所说,是“洒水”般的,几分钟就过去了,倒也没有太影响我们的活动。吃过午饭,天又晴朗了,芊芊在她的童车上昏睡不醒,青骑着车在前方探路,我推着童车慢慢跟在后面。走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我们来到了BATHURST灯塔处。1899年有一艘名叫约克城的海船在此海域处遇难,船上有十一个人丧生大海,就在次年,也就是1900年,BATHRUST灯塔应运而生。

刚到灯塔处,天上又洒起了水,站在位于高处的塔底往左边的海滩看下去,几个在游泳的少女正惊叫着从海水里跑出来,边跑边笑,不一会,底下那个两三百米长的米白色海滩就空无一人了,唯有印度洋上刮过来的风一阵阵吹起我的头发满天飞。青说雨停了,我下去游一会泳,顺便在附近潜潜水,你看着芊儿别动。我点头,站在灯塔下,看着他快乐地跑下山去,看着他又黑又小的头在海里起起落落,看着海水的颜色随着太阳的出没,瞬息万变。

这时已经环岛骑了大半圈的婷和明到灯塔处和我们汇合了,他们两个帮着我把捂得严严实实的芊芊的童车抬到了海滩上。青喘着气,湿漉漉地跑过来,沮丧地说,不是晴天海里不好看,没有颜色,在靠岸边的地方浮潜了好久,只看到几条鱼。我开玩笑说,下雨了,鱼儿都回到大海深处去躲雨了吧。

他们三个人都坐在沙滩上动弹不得,长吁短叹地喊累,我站起身来,光着脚信步走在空旷的沙滩上。我以前去海边都是大好晴天的时候去的,海滩上也一定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象现在这样寂静安宁的海滩我还是第一次走近。婷在身后大声地叫我摆POSE,我知道她一定又在试她新买的相机了,就回过头去冲她笑笑,继续往前走在这个此时此刻属于我一个人的海滩。走着走着,我突然好象听到了大海深情的呼唤,不可控制地想下水去游泳。这个念头一说出来,把他们三个吓了一跳,青说温度太低了,只有二十度左右,下次来游吧,我摇头,开始叫婷为我撑起大伞换泳衣。婷看到我主意已定,就说别游太久了,过一下瘾就上来。我飞快换好泳衣,不顾一切地朝灰蓝色的海里扑去。我来了,我的私人海滩。

初入大海的时候感觉水的确很凉,但是很快我身体的冰冷感受就被心里欢快的激情代替了,我一刻不停地游着,海浪在海风的鼓吹下,冲击着我的脸一次又一次,我禁不住张开嘴叫着,心里却得意地笑着 - 我实在是喜爱这种百分百完全拥有的感觉。有一阵,海浪平静了,我漂浮在海面上,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一块大礁石兀自突出着它黑色而不规则的身体,那一瞬间我竟有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远处婷在哇哇叫我了,看她用手指着手表,我知道该起来了,就大声地对她说喊,照相,照我和身后的礁石。她拿起相机比了一阵,想必是照了,我这才心满意足地上了岸。

最晚一班船是下午四点半从岛上出发回珀斯,躺坐在船上舒适的座椅上,我们都禁不住想要打瞌睡,唯有刚刚睡醒的芊芊,她不停地回头往船外雨过天晴的海岛望去,依依不舍地喊BYE-BYE。我轻吻着她的头安慰她说,我们很快又会再回来的。

珀斯 2006-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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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十一月 18, 2006

最爱这一天 - 阿真

清晨一醒来,马上坐起看表,才5点50, 还可以再睡半个小时,不禁轰然倒下。两个小朋友和先生还在睡梦中,晨曦已破窗而入,小鸟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还怎么睡!又亮又吵,肯定睡不着了,我想。

一阵轻轻的“嗒嗒” 敲门声传来,刚想说:别吵!又一想,坏了,只有晚点爸爸才会来敲门催促我们起床。

6点35分!

我睡着了,还睡过了头!一跃而起,先叫醒先生,两个小朋友也跟着醒了。泉泉一坐起来,张开大嘴就哭“我要和你一起起来,妈妈,啊----!”

“起就起,哭什么。”尽量让自己语气和蔼一点。她是个马蜂窝,我要是态度蛮横,她更会嚎翻天了。我可只有10分钟,10分钟以后必须出门。

我一般6:25起床,6:45和先生一起出门。我们工作的地点在一个方向,相距大约十分钟的车程,不很远。所以,我们共搭一辆车,可以省交通费。他先送我到我的工作地点前一站,我自己走过去,之后他再返回他的单位去上班。这样我们都能在7:30准时到达各自的工作地点。

“我先穿好衣服,再给你拿衣服穿啊,你稍等。”我从衣柜里拽出一件,还好,这件没有摺,看也没看就套到头上。

眉眉坐在自己的被窝里很小心地问:“你去哪儿?”

“妈妈去上班,宝贝。”

“给眉眉买糖?”

“对,宝贝。”我嘴里和她搭着话,手底下可没停,以最快速度收拾一片狼藉。

“姐姐哭,眉眉不哭。”

“你乖,姐姐没睡足觉,一会儿她就高兴了。”

她试探地问:“你给我穿衣服?”

我无奈地说:“好!”并送上一个温馨的笑容,她满意地也笑了。

冲到小朋友的衣橱,拽出两件,扔一件校服连衣裙给泉泉,“你自己穿。”
泉泉还在唧唧歪歪地哭。“你给我穿!”要是平时,大屁板子早就抡上了,可是今天要是一开打,更走不了了。

“你先等一下,我先给眉眉穿,再给你穿。”

她这才止住哭声,坐在床上气呼呼地, 也不知跟谁。

终于坐到车上,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和玻璃窗后的小朋友挥手再见。

6点55分。

这个时间,先生直接开到单位不会迟到,如果送我再返回去,够呛。汽车上了路,两个人都不说话,狠狠地啃着自己的面包片和水果。

只晚走十分钟,路况就紧张多了。途经的一条高速上刚刚发生了一场车祸,入口封锁了,本来打算走高速的汽车全都挤到我们走的这条公路,堵得一塌糊涂。

耀眼的阳光从前车顶反射到眼里,今天是个好天气呢。可是前面这些死车一动也不动。收音机里的广播员兴奋地播报那条高速路上的车祸和我们这条公路的路况信息:极度拥堵,别上贼船。

开到临近他的单位时已经7点25分了。

先生很仗义地说:我送你过去。

那干吗?他迟到十分钟以内算迟到四十分钟。十分钟要扣四十分钟的钱。资本家恁黑了,不能便宜了资本家!可是我偶尔迟到,领导是可以接受的。

“你停到火车站就行了,我坐火车过去。”

“能行?”他不放心。

“没问题!”就差拍胸脯了。其实我知道打算要坐的那趟车早已经走了。下一趟起码要再等20分钟。

站在站台上,天那么蓝,灿烂的晨光照在身上竟有一点点热的感觉,夏天很快就来到了。

又看到那个越南女孩,大概在市区上班吧,清秀而苗条,西服套装恰到好处地在腰间划出优雅的弧线,一条钻石脚链在熠熠闪着璀璨的光。看看自己,也不错,舒适整洁,我的工作不需要穿那么正式,西装革履会把大家吓坏的。站台上的人越聚越多,大部分都是上班族。火车终于来了。

主管经理交给我今天的工作,提也没提我迟到半小时的事情,不过看我的眼神。。。马上跑到女洗手间去。还好,牙齿干净,脸上也没有脏东西。我心安理得地坐到座位上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在我前后又溜达了好几趟。今天他这是怎么啦?

终于忍无可忍,他跳上前来,伏在我耳边悄悄地,以只有我和他听得见的声音说:“真,你的衣服穿反了。。。”

“。。。 。。。”

“。。。我看到商标才知道的。”

。。。 。。。


****************
两个精力旺盛的小朋友终于倒在了床上,打开昏暗的小台灯。

“快睡吧。”我催促她们。

“你上班吗?”眉眉问。

“现在不上班,晚上9点多了,该睡觉了,明天上班。”

“你洗澡了吗?”眉眉又问。

“还没呢,我要去洗澡刷牙,你们先睡吧。”

我想快快躺到床上去,What a day!不过除去洗澡刷牙还有家务等我去做,估计又得十点半以后才能睡。

泉泉笑嘻嘻地对我说:“妈妈,今天早上你的衣服穿反了。”

闻听此言,怒不可遏,横眉倒立,双手叉腰,故作生气装,质问她:“明明看到我的衣服穿反了,为什么不说!”

她只是看着我嘻嘻笑,我有那么好笑吗?

“好吧,快睡吧。以后看到我的衣服穿反了,一定要告诉我,不许闷着不说,听见了吗!”

两个小朋友一起缓缓地、用力地、点头,点头,点头 。。。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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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 十一月 15, 2006

快乐星期三 - 江玲


每个星期三是我一周中最向往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我休息,青去上班,芊儿要去上幼儿园,整个家就只有我一个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自由得就象窗外的云。

我好几天以前就计划好了,这个星期三我要去练瑜珈,吃一个自制草莓冰激淋,读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看的一本书,听朋友送的那盘法语歌CD,睡一个午觉,下午还要写一篇文章。可是青昨天一早起来说,不行,那辆红车到了要做护理的时间了,趁你明天不上班,把车送过去一趟吧。我张张嘴想要反对,可是没有,因为我们天天都要用车,不趁我休息去做,那什么时候才能做?我们已经拖了好久了。

那我的快乐计划岂不是泡汤了吗?我沮丧地叹了一口气,青建议说,要好几个小时以后才可以去取车,你在附近的咖啡店坐下喝杯CAPPUCHINO,还可以到电影院看场电影。他老是让我一个人去看电影,因为我们找不到晚间看护芊芊的保姆,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去看过电影了,我一抱怨,他就说,你去看,我在家看着她。可我总觉得象我这样一个不老不小的女子,形影相吊地出现在电影院是一件很令人费解的事。不过白天的感觉又不同了,身边没有那些晚间在电影院约会的情侣相对照,我倒也不是很反感这个点子。好啊,我答到,最好是能碰到一部浪漫爱情片。他哼哼了两句,很不屑的样子。

今天早上把芊芊连哄带骗地送进了幼儿园那个胖胖老师的怀抱,眼看着我的快乐计划终于很快就要实施了,我一边摇头晃脑跟着收音机里的人乱唱,一边加快速度把车开到了车行。

车行的接待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他严肃地告诉我由于昨天接我电话预约的那个接线员没有写下我的名字和电话,只能把我的车排在最后,他说把车留在这儿吧,我见缝插针地找人为你做,但是起码也要到下午晚一点的时候才可以来取。我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要求他做完后尽快给我打电话。突然我发现早上出门时太匆忙,我把手机忘在家里了,看来我是必须要搭公共汽车回家一趟的了,因为没有电话别人无法通知我。

往公共汽车站方向走了快十分钟左右,我再次生气地发现我刚才把家里的钥匙和车钥匙一起交给了那个不露一丝笑容的男子。这接二连三的打击犹如一盆冷水把我热烈燃烧的情绪 “呲”地一声浇灭,还顺带着冒出一股青烟,在我头顶盘旋。我毫无选择,只得再次回到车行忍气吞声地请求那个酷男还给我家里的钥匙。

一个人垂头丧气地走出车行,这时我听到一阵阵音乐声从步行街传来,走近一看,原来在短短的一两百米之间,有四、五个艺人在表演。他们各占一方地盘,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乐器,自顾自地演奏着。有一个六十来岁留着白花花胡子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把旧吉它,他披头散发地跟着自己演奏的音乐唱着一首节奏很快的摇滚歌曲,真正令我刮目相看。还有一位三十来岁的女歌手,一身吉普赛人的打扮,坦白说她的嗓音并不是很好,但是她选唱的歌曲非常动听,加上她百分百投入感情的表演,赢得好些在路旁喝咖啡的人的掌声。

到年底了,街道两旁大大小小的商店都不约而同地挂上了圣诞节的装饰物,店堂内圣诞树上的小灯对我一闪一闪的,把我心中的快乐火焰从新点燃。客观上我并不是一个很能逛商店的人,因为我走路很差劲,走不到两个小时就喊脚痛,但是这并不能阻止我成为一个喜爱逛商店的人,反而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通常会在短短的时间内购买好我想要的东西,因为我知道我没有时间去货比三家。这种高效率低质量的购买恶果在我一个人逛商店的时候尤其严重,由于身边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我只会越买越欢,如果刚好那天碰上我钱包里没有现钱,那就更糟糕了,因为我刷信用卡的时候看不到花花绿绿的钞票是怎样付出去的,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更不要说心疼了。

今天这样的情况完全符合我购物的所有条件。首先我进到一家百货商场,一口气给芊芊买了十几条有芭比娃娃和各种公主仙女图案的小内裤,她这段时间正在进行马桶训练,我一定要保证后援充足;然后我又闪进一家书店,为家里每个人精心选购了各自喜欢的书;书店的隔壁是一家音像店,摆在门口热卖的有一盘澳洲乡村音乐歌手KEITH URBAN的专辑,我欣赏他并不是因为他长得英气逼人,而是他眼光中自有一股忧郁的气质深深地吸引了我。这段时间听说他因为酒瘾大发,自动进了戒酒所接受治疗,我决定去买一盘他的CD以示支持。最后在一家女装店,我为自己买了一条绿白花色的裙子,穿上这种款式的裙子走在夏天的沙滩上,一定很美。

看看手表,已经过了中午了,担心车行的人给我打电话,我赶紧踏上一班公共汽车,回家拿手机。我很少乘坐公车,因为班次太少,实在很难等。其实澳洲的公车上面非常舒适,座位宽敞,冷气充足,而乘客却是少而又少。公共汽车上面没有售票员,司机一个人搞定,前门上,后门下,现在很多国内的公车也是这样。由于街边搭车的人并不多,所以司机并不是每站必停,如果车里的乘客要在哪里下车,就在到站前按一下扶手上面的按钮,司机就知道下一站有人要下车了。我看到大多数乘客下车前都要对坐在前面的司机说声谢谢,即使有些人不愿大声说出来,也要对着司机头上的观后镜挥挥手表示感谢。司机饱受乘客尊重,难怪他的服务也是一流,总是笑眯眯的,感染着坐在他身后的我。

回到家,我简单吃了一个三明治,一看时间还早,就打开电脑,跟一个朋友在网上海阔天空乱聊了一阵;然后又吃着新鲜的草莓冰激淋,一边欣赏着URBAN的乡村音乐,一边读我新买的书。四点过的时候,车行那个酷男打来电话,护理已经结束了,快来交钱吧。

搭着公车去取了车回到家,青已经接了芊芊回来了,他问我,今天看电影了吗?我摇头。写文章了吗?我还是摇头。那你怎么过的啊?他只听我说起车行、手机和钥匙的倒霉事,不知道我还有第三套快乐方案,其实我今天过得非常开心,因为我想要快乐,什么人什么事也不能阻扰我。

珀斯 2006-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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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 十一月 09, 2006

堂妹来了- 雷莉

雨田妈妈的堂妹从另一个小城过来,堂姐妹从小在新疆建设兵团一起长大,春节的时候一起放过鞭炮,抢过玩具,滚一铺床长大,说是亲姐妹也不为过。晚饭时,大家坐在一起吃饭,喝了点陈年梅子酒,叙叙旧,许多童年的时光如歌中唱的那样“It is yesterday once more.”。
漂亮的堂妹以前感情上受过挫折,对未来家庭很伤感,刚认识了一个男朋友,生意场上的人,一时也不知道怎样,很难把握,话三三两两,酒点点滴滴,两个自小长大的姐妹如今一下成了三十出头的女人,世事沧桑,两杯淡粉色的醇酒把两个隔得似乎很远的人一下拉近了.堂妹虽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和事业,但很孤独,雨田妈妈到澳大利亚留学,结婚,为人妇为人母,一晃过去了六年,日子平淡琐碎,堂姊妹互相望着,一时感慨,还是童年快乐啊,还记得,那新疆的春节,大雪纷飞,我们是怎样流着小鼻涕,蹲在雪地里放花炮的?
呵呵,你点燃了一只炮仗,好久没响,竟然勇敢地第一个趴下来凑近炮仗去看。
结果,就在那一瞬间,炮仗炸开了,炸得你那个春节两眼睛缠着绷带过的。
我们还一起看过好多小画书呢,三毛流浪记,聊斋,杜十娘,铁道游击队,这些小画书现在都买不到了。
你每次到我们家来,就和我抢玩具,我爸爸就让我罚站,从小因为你我没少挨罚,那时,我总想不通,为啥,我老要让你啊?!
那是因为,你比我大十个月,哈哈。
在两个女人过去的十多年里,各自忙着上学,工作,恋爱,结婚,甚至电话都很少打,但这并没有隔开彼此的友情和一份亲情。人生忙了一大圈,停下来驻足回首看看,呵,她长胖了,她留了这么一头长发了,还是小时候的样,只是多了两粒雀斑和三条皱纹,还好还好。
话很投机,三杯两盏喝得痛快,却忘了小小的从澳大利亚回来同样是客人的雨田,他两岁,比饭桌高一点点,他拒绝吃饭,仇恨饭桌上的所有饭菜还有饭桌前坐着的几个据说是堂姊妹的女人,突然,他大声嚷嚷,他说,玩球球,妈妈,走,一起玩球球。
一时,有点扫兴。雨田把箱子里的玩具撒了一地,生气地把它们扔了很远。
雨田妈妈蹲下来,对他说,自己玩,宝贝,妈妈要和这姨姨讲讲话,我们有十多年没见了。
雨田说,不,不,走,走,画画,玩球球。
妈妈只好说,来,妈妈抱你坐在这儿,听我们讲故事。
雨田不,雨田无比倔强地要求妈妈带他出去,只和他一个人说话,和他一个人玩,和他一个人做什么都行,必须。
雨田的要求显然有点过分,和一个十多年没见的堂妹聚在一起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况且妈妈这么回一次国也不容易啊。雨田的要求被拒绝,雨田大叫,大哭。
堂妹说,随他去吧,小孩子嘛。
但他在一边闹,怎么可以听到大家在讲什么呢?妈妈是多么想和堂妹多说说话啊。
妈妈忍无可忍,把他拉到门外,让他住嘴,不要这样任性。
雨田用最大声的哭来反抗妈妈。
妈妈的堂妹把他抱走了。
很快,雨田又回来了,堂妹说,雨田根本不愿出门,才走到门口,就要找妈妈。
妈妈的堂妹问雨田,刚才妈妈打你了吗?
雨田怯生生地含着眼泪看着妈妈,瘪了两下嘴,没吭气。
堂妹又问,刚才怎么啦?
雨田抚着小胸口说,这里痛,好痛啊。
说完,下来,站到妈妈身边,很依赖妈妈的样子。
妈妈的心再也安静不了了,在两岁孩子的心里,妈妈就是他最亲近的人了,这个人是他一个人所有的,抱着他坐飞机从澳大利亚过来,陪着他在中国到处玩,教他念1,2,3,还教他ABC,和他分享一切,雨田的世界里处处都是妈妈的声音和笑脸。此时,他妒忌妈妈的堂妹,他不能看着妈妈和别人这么聊天,聊什么童年啊,聊什么放花炮啊,聊什么故事书啊,这不都是我喜欢的东西吗?应该和我聊才对!我两岁多了,但我全听得明白。
雨田妈妈无奈地对堂妹说,你就在这呆一个晚上吗?不能多玩几天吗?
堂妹说,好忙的,明天一早就得走。堂妹有个自己的饭店,离不开她。
一个情谊绵绵的夜晚就被雨田搅了。然后,两个堂姊妹起身,为这两岁的小人洗澡,讲故事,哄他睡觉。躺到床上的时候,梅子酒的酒劲还未全消,一夜好梦,梦里都是童年的两个小姐妹,笑靥如花,往事悠悠。
第二天一早,两岁的雨田醒来了,和往常不同,他没有扯妈妈的头发说,小老虎,起床了。他默默地看妈妈看了好一会,用小手把妈妈脸上的乱发拨开,妈妈嘴边长了一颗馋嘴痣,他用小手轻轻地摸。然后,把热热的小手搭在妈妈的脸上,好久都没有拿开。
妈妈醒了,问他,睡得好吗?
雨田说,好。
妈妈说,做梦了吗?
雨田说,梦了。
梦到谁了?
梦到妈妈了。
不要再多说什么了,雨田小小的可爱的脸庞蹭到妈妈的脸上了,张开小嘴亲妈妈的鼻尖。妈妈竟然有点辛酸,小孩子懂什么啊,他的自私任性是可以原谅的啊。
妈妈满含歉意低声对雨田说,对不起,宝宝,昨天妈妈说着自己的事忘了你了。你以后也会想起你的童年里的事情和人的,每个人的童年是永远忘不了的。
雨田奶声奶气地说,童年,童年是什么?呀呀。
童年是妈妈和堂妹曾经看过的黑白小画书,现在想找回来看,都找不到了。
童年是妈妈和堂妹在新疆春节燃放的花炮,绚丽地照亮了漫天飞舞的雪花,许多年过去了,那脸上还沾着那夜冰凉美丽的雪花,在心里化也化不掉。
雨田童年里会有新疆戈壁滩上的雪花吗?会有小画书吗?
雨田的童年里将会是美丽的大片大片蓝汪汪的澳大利亚的海,闪着彩灯挂着各色礼物的圣诞树,还有,还有胖乎乎的蓝眼睛白皮肤瓷娃娃般的小朋友。
说不清,怎么回事,说到这里,妈妈眼眶有点湿润了。
是因为雨田童年里会少了中国春节的花炮和美丽的中国小堂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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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 十一月 07, 2006

西澳故事之钓鱼记 - 江玲


收拾了好几天,我们珀斯的新家终于有模有样了,看到我们熟悉的家具重新错落有致地布置在这个陌生的房子里,心里竟然也没有多一分喜悦,因为在这座城市里,我们连一个前来恭贺乔迁之喜的朋友也没有。

先生的老板热心地打来好几个电话询问安家的情况,言下之意也是在催着先生去新公司上班了,先生倒也是摩拳擦掌地,恨不能立即为提拨他的老板尽孝犬马之劳。刚过一岁半的女儿依旧无忧无虑地玩着自己熟悉的玩具,只要每天跟爸爸妈妈在一起,也许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我们的生活发生了多么大的改变。唯有我,丢掉了一份做得得心应手的工作,放弃了呕心沥血读来的学业证书,跟随着先生工作的变迁从澳洲大陆的东海岸搬到了西海岸,心里的失落就象这座城市上空从印度洋吹来的炎热的季风,久久不曾离去。

来后不久的一天傍晚,先生说,我们去海边转转吧。我们住家的地方离珀斯最大的港口FREMENTLE只有十分钟的车程,汽车刚过一两个红绿灯,再小心地爬过一个小小的山头,空气中立即飘过来一阵带着咸腥味的海风,而大海就在不远的前方诱人地荡漾着它那深蓝色的波浪。

到码头去看看,他说,那里应该有人在钓鱼。我没有钓过鱼,理象中钓鱼的场景就是中国古装片里的一个老翁,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耐心地盘腿坐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面,一根简陋的鱼杆并不能掩饰他绝世的功夫,背景的音乐也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竹笛声。推着童车里欢天喜地的女儿,我们来到了码头,还没走近,就看到那里排满了正在钓鱼的人们,每个人都象在过节一样地欢呼着。仔细一看,原来他们钓鱼连鱼饵也不用放,直接把鱼线带着银晃晃的鱼钩往海里一抛,只需五秒钟,就急忙往上提鱼杆,而跟随着鱼钩上来的一定就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赶快把它往桶里一放,又毫无道理地往海里抛出没有鱼饵的钩。更有甚者,贪心地在鱼线上绑了四五个鱼钩,仍旧空空地投出去,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就是一根鱼线上吊着四五条上当受骗的鱼划过傍晚的码头,外加一阵不劳而获的笑声。我和先生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一时间惊得目瞪口呆。先生无不嫉妒地说,我明天也要来。

第二天我们果然来了,而先生真的连鱼饵也没有准备,拧着一根崭新的鱼杆,再加一个巨大的桶,他就这样坦然地牵着女儿地走向码头。我们那天来得比较晚一些,码头上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老人,前一日的辉煌已经不复存在。先生学着昨天那些人的模样,往海里抛空鱼钩,但是等了很久却一无所获。凉爽的晚风中我裹紧衣服,开始泄气了,女儿却不放弃,抱着硕大的那个桶,眼巴巴地看着平静的海水。先生只好硬着头皮向旁边的人要了一点鱼饵,跟我说,再试一把。也就是四五分钟的时间吧,他果真钓到一条巴掌大小的鱼,女儿在一旁兴奋地尖叫着。

看着她可爱的笑脸,我突然想,年幼的女儿可能并不是已经忘记了悉尼的一切,她只不过是在投入地过新的生活。而我为什么总是惦记着我失去的东西,而对面前美好的生活无动于衷呢?一抬头,看见海面上正在徐徐下沉的落日,我觉得其实这样的生活也很幸福。


2006-10-26珀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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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十一月 06, 2006

香蕉的故事 - 江玲


澳洲今年香蕉欠收,超市里的香蕉的价钱一直居高不下,十几块澳币一公斤,比吃上等的牛排还贵呢 - 吃其它的水果吧,营养不比香蕉差呢,我们总是这样自我安慰着。

一转眼我们家芊芊好几个月都没有尝到过香蕉的味道了。有天她跟着先生去购物的时候,先生看她实在馋得很,就忍痛买了五个黄灿灿的香蕉回来。

“每天只能吃一只。”他千叮万嘱道,随即就递了一只给芊芊。一眨眼的功夫,香蕉就消失得无踪无影,只看到她意犹未尽地舔着小嘴。

“还要还要。”小家伙伸出双手。

先生说:“不行,好几块一只呢,说好了只能吃一只的。”芊芊嘴巴一瘪,委屈得哇哇大哭,她长到这么大,可能吃东西方面没有遭到过这么认真的拒绝,难怪她想不通呢。小姑娘哭得不依不饶,我赶紧带着她到公园去玩了一趟,分神了事。

第二天,先生上班去了,我一个人在家带芊芊。她一起床就盯着果盘里那几只香蕉流口水。

“Banana!”她在要她今天的那只香蕉了。

“只能吃一只哟。”我强调着把第二只香蕉递给了她。她点头,很快又把那只香蕉解决了,随即她看准了我心软,开始很冤屈地痛哭。“Banana啊,My Banana啊!”

“不可以的。”我语气很坚决地拒绝着。想着我对先生的保证。

哭了一阵,听到她说:“心焦啊,心焦。”我惊了一跳,她怎么会想吃到心焦的程度啊。然后又一想,不对啊,她中文一共就只会说那么几个词,哪里会懂得心焦?再仔细一听,我恍然大悟,原来她知道我喜欢听她说中文,就说中文的“香蕉”来讨好我,不料自己发音不好,让妈妈真的心焦了一阵。

我一时有点感动,开始动摇了,但是想到她连早餐也没吃,所以也不敢给她空腹吃太多香蕉。我还是只好硬着心肠拒绝了她的要求。下午先生回到家,我跟他说起这件事,他也很感慨,这个小孩真是太狡猾了也太可爱了。我说我坚持不住了,这样无情地不给她吃她想吃的东西,我老觉得自己象个后妈一样。先生说,她实在要就给她吧,也就几块钱的事。

第三天,香蕉的战事又展开了,还是我一个人在家里对付她。芊芊吃了当天的那只香蕉后又照例心焦啊,My Banana地来了一通,我只说了一次:“No!”我想,她要是哭得太厉害了,我就不玩了。结果她只哭了一两声,发现没戏可演,就自己去玩玩具去了。

我没有想到这次如此顺利,暗自非常吃惊,不过转念又想,其实这样对于培养她的节制能力没有什么不好呢。她应该从小就明白不是什么东西她想要就可以要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东西她不该去要,也要不到。

到了第四天,芊芊已经不哭了,她安安静静地吃着我给她的第四只香蕉,我对她说:“宝宝,咱们把这最后一个香蕉留到明天再吃好吗?”她点头重复到:“蜜甜(明天)。”然后就一声不响地走开了。

第五天,芊芊一直到吃完早餐也没有提一句香蕉的话,我有些按捺不住了,主动问她,你想吃香蕉吗?她抬头来看看我:“蜜甜?”

我笑着说:“不,是今天,这最后一个香蕉是该你今天吃的。”她看我这么高兴,也笑嘻嘻地说:“今天‘心焦’。”

香蕉终于吃完了,年幼的芊芊无疑从中学到了很多的东西;而我们作为家长从这里面也学到很多教育孩子的道理和方法 - 如果不是这昂贵的香蕉,我们哪里会想到要这样来锻炼她的节制力,我们又哪里会想到孩子的节制力其实是来自于家长的坚持呢。


2006-10-25 珀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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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 十一月 05, 2006

打工日记11月4日 - 雷莉


2006年11月4日星期六 多云有雨
今天天气不好,但购物中心里的人很多,中午时分,许多人涌进店里买衣服,收银机的声音嗒塔地响着格外好听。有个弯腰驼背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走进店里,阿梅说,啊,她来了,呆会儿你看,她会买一大堆的。我忙得没有时间去看她,只是余光瞥见这个老太太穿着厚厚的米色外套,样子很平常。

一个个顾客从眼前走过,阿梅说,轮到她了,你看。

刚开始我以为她只买手中拿着的一条裙子,但很快,阿梅对我说,这里还有一堆,我禁不住有点吃惊,因为这七八件衣服对她来说显然有点多,我抬起头细细打量她,头发整齐,脸颊上还抹了胭脂,她说,这裙子是给女儿买的,说话间,看见她满嘴只有一颗大门牙了,她满不在乎拿出很多钱来付款,数都没数,递给我几张澳币,大票子。找了她钱,又见她佝着背,拖着一双白色的很旧的大皮鞋走出店门,觉得这个老太太着实很神秘。阿梅说,她每次来都这样,有时还拿个买菜的篮子来买衣服,买一篮子走,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钱买新衣服穿,并且一次买这么多干吗。我想,世界上真的什么人都有,许多人喜欢花钱买吃的,还有人喜欢花钱买穿的,在中国,这么一大把年纪的老太太肯定宁愿把买衣服的钱存起来,给自己日后看病或者装一口假牙也不错,而她是宁愿买胭脂和衣服,不管自己满嘴的牙只有一颗剩下了,真够活得潇洒。

这些天以来,我常常看见澳洲那些精神焕发的五六十岁的女士来店里买衣服裙子,她们有时候几个朋友互相开着玩笑,几个人买几件一样的衣服和裙子,并且站在镜子前左看看自己的大肚腩,右看看自己的大屁股,虽然不再年轻了,但我觉得她们的心态很年轻,她们仍然很在意穿衣打扮,甚至为了几件喜欢的衣服,不惜省下买菜钱分几次付款给我们,真的很爱自己。

有时候,店里也会出现一两个帅哥,他们有的是陪女友来的,有的是陪妈妈来的,今天有个十七八岁的男孩,手扶在我们的衣架上闷闷不乐,在打瞌睡了,而他的外婆,妈妈还有妹妹都兴奋地在试衣间里试衣服,试来试去,他越来越没精神了,于是,我对他说,这是一个多么好的练习啊,你以后会陪你的女朋友妻子也来购物的,从现在开始就锻炼你的耐心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另一个老太太也说,是啊,小伙子,以后这样的事情很多呢。我发现,似乎印度男人陪太太来买衣服的相对多一点,是不是他们的家庭里,男人掌管经济大权呢?或者说,他们的家庭关系很亲密。相反,我很少看见华人的四五十岁的男人陪太太来买衣服,这是一件很耐人寻味的事情。

(悉尼 雷莉 2006年11月4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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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日记11月3日 - 雷莉


2006年11月3日星期五 多云有雨
今天是雨田宝宝到澳洲ABC幼稚园的最后一天。

今天,他和往常一样,我为他解开汽车安全带,就自己从小座椅上爬下来了,打开幼稚园的铁门,他在长廊上一边走一边转圈,还老练地用小脚去踩落叶,感觉他是这里的老朋友,非常得意!走进幼稚园,三个上早班的阿姨在那里等待小朋友们。我对雨田班上的阿姨KIM说,这是他来ABC的最后一天了,阿姨有点难过地点点头。雨田是那么熟悉她们,他走向KIM,用小手摸她的衣服和手臂,KIM把他抱到腿上,他亲热地玩阿姨的手指头,旁边一个阿姨说,这个小孩每天都要和阿姨粘一阵,真好玩。我笑了笑,冲出幼稚园,真遗憾,没时间和她们多聊,必须去上班了,下午早点来接雨田,顺便办理他的一些结束手续。

今天服装店的生意一般,一个头上戴着玫瑰花环,脖子上还挂了个橙色大花环,衣裙上都是海边的椰树和岛上灿烂鲜花的女人在服装店里转悠,我觉得她那身行头应该去夏威夷跳草裙舞去比较合适,在这个商场闲逛有点可惜。阿梅说,她是新西兰来的,我们的老顾客了。她大概有四五十岁了,肤色有点深,有点象澳洲的土著人,我很想和她说几句话,可她和我们笑笑,什么也没买,就灿烂地消失在人流里了,没有给我机会。

后来,还有许多中老年女士来买衣服,她们有的试了很多,但不买,还有的对一件衣服挑三拣四,感觉不是来买衣服的,而是专门来挑刺地,让人感觉这女士很难相处。这种时候,我总在想,其实,生活当中有很多人做很多事都是没经过仔细考虑地,象逛商场买衣服随意性很强,但只有那些闲人才这样把大把时间浪费在对一件衣服横挑鼻子竖挑眼上,或许,她们来服装店就是想这样来消耗时间和精力吧,也不全是想花钱,很为她们难过。

中午,突然接到电话,说雨田在幼稚园发烧了。阿梅催我快走去送他看病。我匆匆到幼稚园,阿姨告诉我他发烧三十九度二,KIM抱着雨田出来,告诉我已经给他吃了点退烧药了。雨田坐在这个栗色卷发眼睛深凹的阿姨怀里很听话,KIM给他一边穿衣服一边教他用英语讲她的名字“KIM”,我知道,阿姨这是很舍不得他呢,这一走,他们很少见面了吧。KIM和雨田在一起相处三个月了,这些阿姨曾经为他换过尿布喂过他喝水还带他在阳光下玩,真是有感情了呢,KIM的话语里都是留恋。KIM又递给我一个大大的紫色卡片,封面上写着“FAREWELL AND GOOD LUCK”,上面还贴满了各色的蝴蝶和几个小朋友的剪纸,翻开卡片,里面是雨田班上十多个小朋友的小手的剪纸,他们的手心上写着他们的名字“EVIE,MADISAN”等等,我的鼻子一酸,眼睛湿润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使劲地眨着眼睛对KIM说谢谢。KIM的眼睛也红了,眨着栗色的眼睛掩饰地低头为我的雨田穿鞋,再次用英语对雨田说,这叫“SHOES”。她说什么,雨田就跟她说什么,原来雨田这几个月的英语就是这样学来的。等他穿好鞋站在地上的时候,许多个小朋友围着他,有个蓝眼睛的小姑娘从雨田第一次去ABC幼稚园就对他特别好,现在过来帮他戴好帽子。我惊奇这帮两三岁的小人怎么什么都好像懂的似的,他们是这么可爱,这么友好。我抱着雨田一步三回头地走下楼梯,KIM还有一个印度阿姨在那里向我们挥手说再见,许多小朋友趴在栏杆上看我们,雨田浑然不觉也许他们以后再见都不知在何方了,他在欣赏那张紫色的大卡片,没和他们说再见。但显然,他是喜欢那漂亮的紫色卡片的,坐在车上,发着高烧也紧紧地把它抱在怀里,默默地看,对我说,妈妈,这是HI-FI。

我一边开车,一边为雨田难过,我很不想离开这个幼稚园,这些老师阿姨多好啊,但是我要上班啊,我要去了解澳洲社会,并且我不能每天开十多分钟的车载他到这里来,每天早上起来生活就象打仗似地,在和时间赛跑,我想把他送到离家近的幼稚园去。突然,我难过地想,自己忙着带雨田去看病,刚才怎么忘了要KIM阿姨的电话呢,我想圣诞节的时候应该给她寄张卡片,还把刚才她和雨田的合影一起寄来。但是,我却什么都忘了,原来打算好的FAREWELL也被雨田发烧生病冲淡了。我还那么想给雨田和那个蓝眼睛的小姑娘合张影,以后雨田长大了,我想告诉他,这是他去幼稚园对他最关心的澳洲小洋娃娃,但是根据澳洲法律,没经过她们父母同意,我是不允许私自拍她们照片地。这么多遗憾放在心头,越发觉得雨田拿着的那卡片珍贵,因为他现在经历的许多事他都是记不住的啊,作为妈妈就更应该在他童年的时候为他保存下一些纪念品,长大以后,让他自己慢慢感受回味。

带他看完病又去见了一个朋友,再回家,天都快黑了,外面下着细细的春雨,天灰灰的,雨田吃了抗生素吵着要看电视,我没答应他的要求,忙着做家务,忽然,客厅里一片安静,出来一看,雨田倒在他的小沙发上睡着了,他的旁边斜斜地放着他去幼稚园背回来的书包还有KIM阿姨花了一上午为他做的珍贵的紫色卡片。

抬头看窗外,过去几排红瓦房屋就是雨田下周要去的新幼稚园了,我走路也才花五分钟就到了。在那里,他又将开始新的生活,结识新的阿姨和伙伴,听说,那里有个很胖的阿姨,许多小朋友都害怕她----就因为她胖。
但愿雨田喜欢她。

(悉尼 雷莉 2006年11月3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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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 十一月 01, 2006

春游 - 江玲

澳洲的春天不论在悉尼还是在珀斯,都是美得令人心旷神怡的。青和我日日看着窗外渐渐流逝的春光叹气,直到有一天终于按捺不住了,我们决定不再痛苦地等待芊芊长大,我们现在就要出去春游,去看看众口皆碑的珀斯的南边的几个小镇。

就这样,上周六我们的红色丰田车载着三个肚子里装满了麦当劳早餐的人,开始往南开去。擅长安排假日行程的青一路跟我讲述着我们要去的几个地方,我们当晚要停留的汽车旅馆,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令他有点担心,恐怕我没有对要去的地方有所了解,不能真正地欣赏当地的风景。其实我真的不是懒惰,我只是在期待着没有准备的惊喜,况且一切都有人安排好了,我何苦还去操那份心?

大概两个小时左右,我们到达了西南重镇BUNBURY。虽然说这个地区号称是西澳第二大人口聚居区,但是就小镇本身来说,还是冷清得没有道理,其实街道两旁的建筑比我到过的好多地方都要新,政府也在大街上挂满了圣诞节的装饰招牌,可是街道上、店铺里的人却稀稀拉拉,见不到几个,怎么说这也是个周六的上午啊,我不解地想着。

漫不经心地在镇上逛着,我们经过一家旧书店,我突然想到要给芊芊买本书在路上看,就一脚踏进这个很不起眼的店面。商店小得很,只有七八平米大,黑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悠闲的老先生,正捧着一本书看,见到我进来,赶紧取下老光镜,好热情地跟我用一口纯正的英国口音问早安。我说我想买儿童的书,他抱歉地对我说没有,于是我转身就要走,这时听到他叫住我,你知道什么地方可以买到你想要的书吗?他问我,我摇摇头,他详细地说出去往右走,就是主路了,主路上有个药店,而另外一家书店就在药店的对面。我连忙点头致谢,退了出来。这位老先生的热情令我对BUNBURY的印象一下子好了起来,青说,人少的地方,人们总是很热心,要是他店里的顾客很多,看他还有没有时间理你。话虽是那样说,但是我还是宁愿相信他就是这么一个热情善良的人,推荐着自己收集一生的知识,经营着一份寻求已久的清闲,挣钱倒是次要的了。

在平静的BUNBURY沙滩上玩耍了一阵,我们又继续往南出发了,半个小时以外的BUSSELTON是我们的下一站,当晚要入住的汽车旅馆就在那个地方。下午青带着不知疲倦的芊芊去海边游泳,我则乏得很,一定要睡一觉才可以。睡到四点过,他们两个满身是沙的人回来了,青说,快起来,带你去长堤。

一千八百多米的木制长堤蜿蜒着缓缓伸向蔚蓝色的大海,加上那几个浅蓝色的小木屋,这样的大自然和人工合成的美简直令我窒息,我都有点不敢相信我真的来到了这种童话般的地方。夕阳下长堤上的人来来往往,我看出好多人其实是当地人,想到他们每天可以到一个如此浪漫的地方来散步,我简直都嫉妒了。我跟青说,我不想离开这里了。他笑笑不语,可能是听到我每到一个喜欢的地方总是爱说这样的疯话,习惯了吧。连芊儿也在一旁眨着小眼,激动地对我说,妈妈,OCEAN,OCEAN。有长堤的大海一定也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吧。

比起在长堤上行走,我其实更喜欢远远地看长堤,静静地看着它无边地向大海延伸着,延伸着,好象是要对我述说些什么。第二天一早刚起床我又央求着青带我来看美轮美奂的长堤,我多么希望可以在沙滩上坐一整天,一句话也不用说,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它就满足了。

这样的要求无疑是不现实的,青在催着上路了,还有更多好看的,他保证道。我知道他安排的下一站是MARGARGET RIVER - 著名的葡萄酒盛产地,听青说,这里的葡萄酒产量在整个澳洲只占5%,但是却占了澳洲上等酒的26%。青想要来这里已经很久了,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学着象澳洲人一样爱品葡萄酒,端起酒杯要先晃一晃,闻一闻才送进嘴里,还说出一些在我听来莫明其妙的名词 -什么木材味呀,水果味呀,在我的嘴里,可能所有的葡萄酒都是一个味道 -那就是酒味。对我的胡言乱语青倒是很容忍,他从来也不劝我跟他一起欣赏葡萄酒,因为他需要我每次做那个开车的SKIPPER。



MARGARET RIVER是个小镇的名字,大大小小的葡萄园遍布在它的周围,镇上也有好些商店,我们推着芊芊,一路看过去。每到一个我喜欢的地方,我总想买件什么物品作纪念,不是那种写有当地地名的纪念品,而是一样我喜欢的东西,让我在日后看到它能想起来我是在什么地方买的。

走着走着,突然好象被磁铁吸着,我头也不回地拐进了一家别具一格的商店。店里的几乎每一样东西都是那样地别致且有品味,而价钱也很公道,我细细地挑选着,看中了一个来自西班牙的玻璃果盆,灰白色的花纹半透明地环绕着整个盆,底座明明是方的,延伸到盆沿却成了圆形,而且不大不小,刚合我意。拿着盆来到收银台,前面有一对夫妻模样的人正在交钱,我听到那个女老板说,278块,不禁惊了一下,按照店里商品的价位,这可是一笔大买卖啊。然后听到那个女人说,我非常喜欢你店里的东西,很多都符合我的口味。中年的女老板微笑着说,差不多每一样东西都是她自己精心挑选的,所以基本上它们的品味也比较一致,而喜欢她店里的东西的人也就是那一类人。聊着聊着,钱找好了,夫妻俩要走了,我突然吃惊地看到女老板走出柜台亲热地和那位女客人拥抱告别,她们还客套地交换着彼此的名字,虽然谁也知道,这一走,可能今生也不会再见。其实生活中西方人跟陌生人拥抱很常见,但是商店老板和顾客的拥抱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女老板如此爱心地对待欣赏她的商品的顾客,她可能早已把这一种萍水相逢看成缘分了吧。

该吃午饭了,我说就在镇上解决了吧,我们还要往回赶呢,青手里扬着地图,说来了MARGARET RIVER就一定要去葡萄园里的餐厅吃饭。汽车穿过MARGARET RIVER镇,再往南开了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我们就到了WATERSHED葡萄园。去的时候还早,品酒厅的人不少,去餐厅的人却不多,我们想坐哪里都可以,我看到外面和风暖阳的,就说去室外吧。

坐在平台上看出去是一望无际的排列整齐的青青葡萄园,远处还有一潭湖水,在阳光下盈盈闪着光,最令我称奇的是园主还在每一列葡萄架的前面种植了一株玫瑰,在这个完美的春日里,玫瑰尽情地对我绽放着它们娇艳的红色花瓣,我站在清风中艳阳下,被眼前的这番美景惊呆了。我以前在悉尼的时候去过猎人谷的葡萄园好几次,也不知道是季节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它们并没有给我留下多么深的印象,我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葡萄园原来可以这样美丽的,难怪总是听一些人说去葡萄园度假,其实有现在这样美好的景色,就算是象我这样不喝酒的人也愿意常常来坐坐、看看。

吃着制作精美的西餐,青喝着WATERSHED的招牌CABERNET MERLOT, 我喝着冰冻可乐,芊儿则喝着果汁,我们一家人在木制的平台上频频干杯,陶醉在眼前的秀丽景色里了。其实不仅是对葡萄园的设计,园主对建筑和周围花园的规划同样也是那样的令我赞叹不绝,连他选用的一石一木,都是那样的和谐有品味,真的让人留连忘返。

他哪里是在种葡萄,哪里是在经商,在我看来,他完全是个艺术家,在葡萄园这样一个浪漫的地方诠释他的爱,又或者是他把酿酒和做生意与艺术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了。最后要离开的时候,我看到品酒厅里的几位工作人员的身上穿的T-SHIRT这样写着:“THE WINE IS SUNLIGHT HOLDING TOGETHER BY THE WATER” (葡萄酒是被水聚集在一起的阳光)

回家的路上,青和芊儿都在车里呼呼大睡,我开着车飞驰在北上归家的路途中,看着路旁的正在收割的麦田和懒洋洋地在田野里晒太阳的奶牛,我的心情好到了极点,一点也没有因为假期的结束而难过,因为我知道还有更多的惊喜就在不远处等着我,只要我愿意用心去寻找。


2006-11-01 珀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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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 十月 31, 2006

打工日记10月30日 - 雷莉


2006年10月30日星期一
第一次见到这么胖的女人到我们店里来买衣服。她胖,但是头发梳得很整齐,浑身香喷喷地,我很喜欢她的香水味。她有五十多了在往六十岁上靠,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同样穿着很整齐的身材适中的上了年纪的男士,男人很斯文对她必恭必敬,一直很绅士地在为她挑衣服,挑一件就过来问一声,女人对他态度有点粗暴,经常说着俄语表现很不耐烦,男人见我注意到了这一点,向我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很幽默地红着脸笑了笑,那态度很包容很理解,那一刻,我太羡慕那个胖女人了,她那么胖,还有这样的魅力让一个男人向她大献殷勤!简直太了不起了。以后,我若是胖成这样,老公对我会这么好吗?哈哈。

显然,他们经常来我们的服装店,女士明确地知道自己要穿的尺寸,24码(比我大10个尺寸),指明要买裙子和上衣,我帮她挑了一条黑色的裙子,她用浓浓的俄罗斯口音的英语气喘吁吁地说“千万不要黑色!”。于是,我拿了些有点鲜亮的上衣给她,她很高兴,在我的推荐下,试了一大堆,末了,买了五六件衣服去,有件金光灿烂的上衣尽管她穿上确实太紧张了,但她还是买了,我猜她可能要开个大PARTY,所以才这么隆重。对了,临走时,也是那先生付的钱,在她身后必恭必敬地帮她提着一大袋衣服,光这一点,我对这个胖女人刮目相看。

下午四点,又来了几个顾客,有一个很娴熟地把她的推车不客气地推到我们的店里,然后拿了好几件衣服进去试,结果,出来,一件都不买,并且粗鲁地扔到衣服架上又冷漠地推着车走了。她年纪四十多了,身材不错,长的也不错,我每周都见她这样到我们店里来试衣服,然后一件不买就走了。我和阿梅说,下次不许她试,但是下次,我们真能让她不试吗?顾客是上帝啊,谁说的话?!

在她走了以后,又来了一个有双又大又凹陷的眼睛的金黄卷发的女士,她是哪个国家来的移民,我猜不出来,她的英语很糟糕,说得很快,手势很多,她买了两条同一款式不同颜色的裙子,她一边擦汗一边对我说,她已经有四五年没来月经了,但最近又突然来了,不停地出汗,瞧,这天气糟糕透了。她还对我说,她的丈夫11年前就离开了她,她和她的女儿相依为命,她说,如果裙子女儿不喜欢,可以来换吗?我说,当然可以。她认定我是一个很好的听众,说了很多,还大方地请我吃面包,说是很新鲜,刚出炉的。我很喜欢她,她的鼻梁细细的高高的,鼻子很尖,据说,这样长相的女人善良还很敏感,我觉得她内心一定有许多事情想找人倾诉,她很孤独。我目送她走出我们的店门,消失在人流中,我记住了她穿的黑裙子黑高跟鞋还有黑白的小格子衬衫,她还说我们的裙子需要衬里,阳光透过,可以隐约看见大腿,而年纪大了,腿不好看,需要遮遮再遮遮。祝她一切都好。

生活真是有意思,小小的服装店里,有那么多人经过,有那么多故事上演。我每天看着这许多不同肤色年龄种族的人走来走去,感慨,芸芸众生,大千世界,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过眼云烟。她来了,我来了,她走了,我也要关门了,就是这样。
(悉尼 雷莉 2006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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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十月 28, 2006

打工日记 10月28日 - 雷莉

10月28日 大风
今天风很大,是不是大家都不喜欢外出购物呢?商场里去买衣服的顾客不多。

阿梅的几个好友来和她聊天,她们都近五十岁,来澳洲有十多年了,许多感受和我们不同。
她们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经历过上山下乡,经历过改革开放,出国热,八九年后她们和她们的在中国出生的独生子女团来到澳洲,和丈夫终于聚在了澳洲,可有的到了澳洲又生了第二个孩子,她们的两个孩子通常相差很多岁,少则五六岁,多的十多岁。她们现在步入人生一个平稳期,孩子在澳洲上了大学中学了,她们有的工作,有的在家当主妇,还有的往返在中国和澳洲之间做生意,他们是经历非常坎坷的一代。

听说,她们十多年前和先生分别三年之久才在澳洲再相聚,三口之家住在一个租来的小房子里,家具和电器都是二手货,有的电视还要一边看一边敲打,还有的人在周末的时候去蔬菜市场捡别人不要的蔬菜猪蹄猪肉回来吃,更有甚者,牵着孩子走在街上,孩子吵着说要吃薯条,被妈妈拉开训斥说,没有钱买!---好不辛酸。

今天,阿梅还有个朋友前不久才从国内回来,她说她去帮儿子相亲去了,因为在澳洲从小长大的儿子在中国认识了一个小姑娘,他们都二十出头,一见钟情,当妈妈的在儿子的劝说下,去中国帮他看看,结果小姑娘还可以,但是她劝儿子不要太早结婚了,人生很漫长,不要太早就决定了人生大事。当儿子的却是放不下这份感情,心里有点压力,不知道以后那中国小姑娘是否会适应澳洲的生活,毕竟一切从零开始不容易。

从她们话语里,感到她们年纪虽大了,在这也漂了十多年了,却是有很深的中国情结,例如,她们赞成儿子到中国找个媳妇,即便那媳妇没受过高等教育也不要紧,例如,比起其他地方,她们都更渴望到中国去旅游,她们觉得在中国过日子是和在澳洲不一样的,澳洲的日子是要省的,而中国的日子却随心所欲得多。说来说去,渐渐地我变成了一个听众。

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路上的许多树开花了,开满了一种我最喜欢的澳洲的紫色的小花,漂亮的花蔟轻盈地挂在树梢,象紫蓝色的云朵,莫名地想起一首诗“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那花就是她们和我们在异国他乡逝去的青春年华吧,真的,不知花落多少,朵朵花瓣都沾了许多异国寻梦泪。
(悉尼 雷莉 2006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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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 十月 27, 2006

打工日记 10月26日 - 雷莉


2006年10月26日星期四 多云

我上班的这个购物中心不大,但是来往有很多老人和妇女,在这工作了一段时间,发现逛商场是许多澳洲人的习惯,我们九点刚把店门打开,就有许多家庭妇女来买东西了,然后,新的一天在她们的穿梭往来之间开始了。

阿梅常常告诉我,若一个人守店的时候,要上厕所了,可以叫一位阿婆来帮忙看店,我曾经四处寻找过这位阿婆,直到有一天,“她”从我们店门前过,亲切地和我的经理阿梅打招呼,我才知道,这阿婆原来是个九十四岁的老绅士,广东人把这样年纪的男人也叫阿婆了。九十四岁的阿婆每天早上十点左右就到购物中心来了,坐在走廊上的一条长凳上,面对着一个卖地毯窗帘的商店,和路人打招呼或者发呆。我吃惊他这么大年纪了,还依然如此干净整洁,看上去依然充满了活力,仿佛象是去参加孩子运动会的家长,戴着一顶深蓝或者米色的洗得发白的棒球帽,穿着一件熨烫得有棱有角的白衬衫,通常外面还有件米色的V字领的毛背心,下面是条没有绉折的米色便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软底皮鞋,对了,他永远都戴着一幅兰色的圆圆的墨镜。每次我从他身边走过,他都和我开玩笑,今天,他说,嗨,你看上去长胖了。我哈哈大笑,夸他好记性。他不多坐,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他就夹着一份报纸走了,我从来没看见他拄过拐棍。我和阿梅都说,象他这样健康清醒的高龄老人实在不多见。

我的工作就象一扇窗口,坐在这窗口旁边,可以看到澳洲各色人种在这里生活。到我们的服装店来买衣服的,一是中老年妇女,二是身材较胖的女人,也有年轻的女孩(当然,她们都是因为在别的商店买不到合适的尺寸,才到我们店里来的)。除了母女结伴来购物,还有一种也很多,那就是三三两两的女朋友结伴而来,她们通常是澳大利亚妇女比较多,我很感动,她们年纪这么大了,还呼朋引伴地相约而行,在商店里,一个试衣服,另一个帮她在外面挑衣服,她们化着得体的妆,头发吹得很漂亮,穿着讲究,我和阿梅很欣赏她们这样一丝不苟愉快地享受购物的乐趣,常常为她们的优雅和轻松而打动,我说,以后,我也要象她们这样,约一帮女伴来购物,到那时,我们都应该有大把的时间和金钱了吧。

今天,我们店里还来了一位很不好看的顾客,她一个人来,没有朋友,没有亲人,黑黑的胖胖的,个头很矮,大约三十左右,也可能更年轻点,她的身材真的差极了,肚子很大,屁股也很大,最糟糕的是,她的腿还很短。开始,我不想去招呼她,因为她身上有股很不好闻的味道让我头晕,后来,我看见她没有目标地在店里找衣服试穿,我就走了过去,帮她挑选合体的衣服。她的英语不好,嘴唇上涂着鲜红的唇膏,唇膏都洇染到了牙齿上,牙齿还有几颗是镶上去地,可是,她很喜欢我给她推荐的衣服,她笑得很开心,眼神纯净明亮,丝毫不掩饰对我的感激和赞赏。后来,她买了我推荐的三件漂亮的上衣。她走以后,我居然喜欢上了这个几乎有点丑的女人,她是这样直率不挑剔,和那些为了一小点事情斤斤计较的顾客相比,她的性格真的是太好了。

下班了,我们要关门了,来了两个华人妇女,她们买了衣服,付钱的时候,有点不屑地说,这衣服都是 MADE IN CHINA呢,听起来,觉得格外刺耳,我说,中国制造的衣服全世界都是,怎么不好吗?她们问我,你这么爱国,是不是共产党啊。我说,我是共青团员呢。她们说,那你后来退团了吗?我说,有必要吗?她们说,你要写申请啊,你若不写会对你不利地。我说,我要关门了,欢迎你们下次光临。她们走出去了,还在对我说,你要划清界限啊,一定要写退团申请啊,否则。。。

哎,怎么这么缺乏生活情趣呢?听着她们疯疯傻傻的话语,看着她们苗条的背影,我又想起了那个黑黑胖胖的顾客,一脸的纯真,一脸的对人的谦和宽容。觉得有个好性格真的很重要。丑也会变美的。

回来,见到儿子横七竖八躺在大床上打着小呼噜睡着了,心情简直好到了极点。
(悉尼 雷莉 2006/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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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 十月 24, 2006

我的生活不是梦 . 父母篇 - 江玲


国内的朋友总是说,我在澳洲的生活在他们看来就象一个梦,美丽而又遥远。我说是因为遥远所以美丽吧,生活哪能象梦一样呢?蓝天白云,绿树红花永远只是窗外的风景,进到屋里,家家户户都是在过着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的日子,因为生活就是现实,在哪里都一样。

我年轻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家,离开父母,到遥远的地方去创天下,而多年以后,当我的愿望实现的时候,我生活中最大的愿望却是想要跟父母同住在一座城市。

我2003 年下半年怀上宝宝的时候,学习还有最后一个学期,妊娠反应加上还要全职地工作,老公也是既要上班,一周有几晚还要去上课,我那时多么希望下班回到家可以躺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多么希望有谁能把晚饭做好了给我端上来,但是这样的要求也是不实际的,因为我们独自在异国他乡,什么事情都只能靠自己。

好不容易熬到产前一个月,我的爸爸妈妈终于从中国来了,而我那时也停止了工作,专心在家待产。我爸爸以前一直在外地上班,前几年他好不容易退休回家了,而我却出国了,所以在此之前,我们一家三口从来没有在一起生活过。那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吃饭的时候聊天,出去散步的时候也聊天,到晚上睡觉前我还要缩到他们的被窝里去聊天,好象一辈子没有感觉如此幸福过。而爸爸妈妈也是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他们的第一个孙子,妈妈老是说,她年轻的时候由于经济不好,坐月子过得不愉快,这次一定要好好服侍月子里的我,不要象她一样,一辈子都耿耿于怀。

很快宝宝如期出生了,我们一家的生活也忙碌起来,每天先生去上班了,我们三个就围着小宝宝转,她笑我们笑,她哭我们急,日子过得很快。到宝宝快六个月的时候,我们贷款买了一栋房子,当时的财政计划也是想好了我回到原公司上班,爸爸妈妈在家帮我们带孩子。爸爸妈妈特别喜欢那栋房子,因为它有国内的房子所没有的花园,才搬进去一两个星期,他们就已经开始种植各种的蔬菜。每天一早我刚醒,就看到他们在车道上清扫灰尘,弯着腰拔草坪上面的野草。用妈妈的话说,以前总是想到隔了那么远,也不知我们吃得怎么样,住得怎么样,心里总是担心他们唯一的女儿吃苦,现在看到我们在澳洲安居乐业了,他们也就放心了。

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那是我们搬进新家后一个月左右,我第二天就要回公司上班了,妈妈突然发病了,肚子痛得很,并且一吃东西就吐,我赶紧载着她去看医生。医生用英文对我说,X光和CT都看到结肠上面有个肿瘤,当晚就要做手术,因为他们觉得可能是癌症。我听了,不动声色地用中文告诉妈妈,大肠梗阻了,要做手术疏通一下。妈妈虚弱地说,那得要用多少的钱哪。我握着她的手,只是摇头,说不出一句话。

进手术室前,妈妈很眷恋地看着我和先生,捧着我的脸亲了又亲,对我说的话竟然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其实后来我才知道,学医的她早就从医生的态度和所作的检查中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我们只不过是在互相隐瞒,各自安慰罢了。妈妈到那时还没有见到独自在家看宝宝的爸爸 - 我必须要留先生在我身边,因为我害怕到结果真的出来了,我会彻底崩溃,而不会一句英文的爸爸是不能应付医院的那一套的。说到我的宝宝,我也有一整天没有喂母乳给她吃,都不敢去想她在家怎样地想要她的妈妈,而从她生下来都到那时为止,我从来不曾离开过她超过三个小时。

在手术室外等候的时候,我毅然对先生说,如果妈妈查出来是癌症的话,我宁愿卖房也要回国去陪她治疗,我那时已经决定不回去上班了,先生点头无语。大概到了凌晨两点过,医生出来对我们说,手术肯定了他们当初的鉴定,只不过要等化验的最后结果看癌症是早期或晚期。一直记得在去见术后的妈妈的医院长廊里,有个好心的护士理解地对我说,她妈妈得病的时候,她也同样接受不了,因为一直以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想到有妈妈的支持和帮助,却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心中那么强壮的那个人也会倒下,轮到自己来顶起那一片天。

妈妈躺在术后观察室里,身上插满了无数的管子,脸上也罩着氧气,我慢慢走进她,轻轻握住她的手,妈妈立即睁开眼,由于嘴里也插着胃管,她说话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明白她想知道手术的结果,于是我面带笑容地告诉她,手术非常成功,最后结果还没化验出来,好好休息吧。妈妈点点头,借着麻药的劲,昏睡了过去。好好睡一觉吧,我亲爱的妈妈,我明天必须要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我多么希望告诉你这件事情的不是我啊,不过你可能更宁愿从我嘴里听到这个消息,因为你知道当我说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与你共度前面的重重难关。

住院那几天,老公为了把假期存起来过段时间回国用,只好继续上班,而我不得不两边跑。躺在家里的是嗷嗷待哺的小宝宝,躺在医院的是一句英文不会的妈妈,她们都是那样没有选择地需要我,两个都是我最亲爱的人,为什么我却必须要选择? 爸爸一夜间老了许多,他很沉默,什么都听我的,我叫他什么时候去看妈妈,什么时候在家看孩子,他都一一听从,没有任何的要求。我的难处,他看在眼里,不愿给我增添多一丝的烦恼,更没有把自己的痛苦拿出来说一说。好几次我到医院都看到他们相依偎坐在沙发上,爸爸读着他们共同爱看的书,妈妈闭着眼笑眯眯地听着。这时妈妈看到我走进来,总是说老伴老伴,老了就是伴哪。

出院回到家的第三天中午,医生终于打来电话了,化验的结果是肠癌中晚期,已经扩散到周边的淋巴结,简单地说就是只差最后一步就转移到身体的器官上了。虽然是有所准备,我的心还是忍不住往下沉了又沉。我不敢告诉在后院逗玩宝宝的爸爸妈妈,先生也在上班,我已经没有时间悲伤了,立刻来到网上,开始疯狂地搜查关于肠癌的一切信息,过去的现在的,中文的英文的,到了快傍晚的时候,我看到其中有一篇文章很详细地述说着这个阶段的癌症会怎样地恶化,病人又会经历着怎样的痛苦,我终于忍不住了,扒在电脑桌上,第一次失声痛哭,忍了这么多天的眼泪终于象河水决堤一样冲了出来,滴到满地都是。

妈妈毕竟是学医的,听到医生的最后报告的时候,她非常冷静,她说这么多年忘命地工作,自己也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的。唯一的遗憾就是我这么年轻,妈妈就得了这样的病,还说如果不能帮我照看第二个宝宝,我就最好不要再生了,没有妈妈的帮助要带大孩子多么不容易啊。我抓住她说,妈妈,我要生第二个孩子,我想要两个孩子,不要哭,我是认真的,你一定要帮我。妈妈爱怜地为我梳着头,没有说话,果然也没有哭泣。白天她照常生活,只是到了晚上,后来爸爸说,妈妈有好多天都没有怎么睡,我想一定爸爸也没有睡着,要不他怎么知道。

那段时间我们到处打听,多方面反馈的信息都表明这个阶段的癌症唯一的治疗方式就是化疗,我们全家商量的结果就是我带着宝宝陪爸爸妈妈回国去接受系统的治疗,因为他们的签证几个月后就要到期了,加上他们不能享受当地人的免费医疗,所以在澳洲治疗是不现实的。

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上帝的话,我一定要感谢他,是他听到了我夜夜的祈祷,帮助我妈妈度过那一个疗程又一个疗程的化疗恶梦,直到现在基本恢复到常人的身体状况。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上帝的话,我想要告诉他,我对他的承诺我一天也没有忘记,这个世界上我什么也可以不要,我只要我们全家人在一起,只要我们心中有爱,这是我们在生命经受严重考验的时候唯一希望拥有的。

2006-10-22 珀斯


Goodbye's (The Saddest Word)Celine Dion
http://d.sogou.com/music.so?query=goodbye+is+the+saddest&class=1&sid

Mamma you gave life to me
Turned a baby into a lady
And mammaall you had to offer
Was a promise of a lifetime of love
Now I knowthere is no otherlove like a MothersLove for her child
And I knowlove so complete someday must leave
Must say goodbyeGoodbye's the saddest word
I'll ever hearGoodbye's the last time
I will hold you near
Someday you'll say that word and I will cry
It'll break my heart to hear you say Goodbye
Mamma you gave love to me
Turned a young one into a woman
And Mammaall I ever needed
Was a guarantee of you loving me
Cause I knowthere is no otherlove like a mothersLove for her child
And it hurts sothat something so strong someday'll be goneMust say goodbye
But the love you give will always live
You'll always be there every time I fall
You take my weakness and you make me strong
And I will always love you till forever comes
And when you need me
I'll be there for you always
I'll be there your whole life thru
I'll be there this I promise you mamma
I'll be your beacon thru the darkest night
I'll be the wings that guide your broken flight
I'll be your shelter thru the raging storm
And I will love you till forever comes
Goodbye's the saddest word I'll ever hear
Goodbye's the last time I will hold you near
Someday you'll say that word and I will cry
It'll break my heart to hear you say Goodbye
Till we meet again until then good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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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日记 10月23日 - 雷莉


10月23日 晴
我已经来澳洲整整六年了,每年这个日子我都会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今天,在店铺里忙碌不堪,点新衣服上架,再把它们熨平整,收银点钱,甚至和顾客聊天都是我的工作,但我很开心。

中午,来了个漂亮的澳大利亚老太太,瘦瘦的脸上还化了淡妆,涂着粉色的胭脂和同样粉色的口红,戴着一副精致的眼镜,头发全白了,细细看,也是染了点灰色的,是很淡的灰蓝色沾在细软卷曲的白发上。她穿着整齐,上面是一件长外套,褐色的,下面是一条咖啡色的长裙。她走到我的面前,口齿很清楚地用英语问我,你是新来的吗?我怎么没有见过你?我说,是的,我是新来的。她说,你平时做什么呀?我说,整理衣服还有收钱是我主要的工作。她说,你来了多久了?我说,六年了。她说,你的英语不错啊,你知道吗?我是一位语言专家,专门纠正别人英语发音的。我说,难怪你语音这么清楚,原来你是专家啊。她说,我以前的职业就是教别人英语的,我告诉你,要学好语言,要找个录音机来录自己说的话,一遍遍听一遍遍纠正,这样就会越说越好的。我说,是的。嗨,我当然明白她讲的这个方法是多么有用啊,我在心里笑起来了,但凡艺术都是相通地,无论是怎样去学好中国普通话还是学好英语,要好好地训练语音,方法都是相同的啊。

她抖抖索索在试衣间里试一条裙子,我无意中看见她松弛的皮肤还有穿着肉色长筒袜细瘦的腿,竟一点都不觉得她有多么衰老,若有点老,也是很优雅地在老去,这个印象可能源于她有教养的谈吐和整齐洁白的牙齿给我很舒服的感觉吧。她拿着裙子出来的时候,对我说,她是这样喜欢这米黄色,尽管她已经有很多条米色的裙子了,但她还是要把这条新的米色裙子买了去,我说,这米色确实是很适合你的颜色呢。站在旁边的阿梅忍不住问她,多大岁数了?她笑着说,85岁了。她说,她已经有玄孙了,他们有十四五岁了,但因为太多,她几乎记不住他们的名字,她经常喊错他们的名字。

我把她要的衣服叠好,装进袋子里,她拿出一个皮质很好但已磨得发白的棕色钱夹,她一边拿钱出来一边对我说,你知道吗?我若是到中国去了六年,肯定还不会说中国话呢,而你,在这里,比我强多了。我笑了笑,其实,她不知道,我们中国学生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英语了,在来澳以前,都已经有一定的英语基础了,而到了澳大利亚这样一个环境只要用心多练习,英语是很快就会进步的。

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听到她快乐地说,她还要去RTA给她女儿办驾驶执照,而她自己是不能开车了。我不禁很羡慕她的女儿,可能,她的女儿也是一个六十多岁依旧风度翩翩的LADY吧,那该是一个怎样幸福的女儿呢?!我想,也许很快就能看见她们母女俩出现在我们的服装店里了。

这些天,我在这里卖衣服,天天都可以看见上了年纪的澳大利亚女儿陪着一个年迈的母亲来买衣服,女儿一件件衣服试给妈妈看,妈妈在一边和颜悦色地品评说,真太漂亮了,亲爱的,买了这件,还有那件吧。或者,还有一位头发已经灰白的女儿为坐在轮椅上的母亲挑选衣服,碰到这种母女结伴出来买衣服时,我们的收银台上往往堆买了各式衣服,最后结帐时也常常是笔可观的数目。在那口齿清楚的85岁的女士离开后,有个看上去有俄罗斯血统的中年妇女进来了,她说,她要给她妈妈买套衣服,她挑了又挑,最后买了一条裙子和上衣,她对我说,她的妈妈七十多岁了,妈妈生了八个孩子,妈妈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妈妈。我被她的深情打动了。

回家的路上,我开车去接雨田,夕阳的余晖刺得我眼睛生痛,我没有象往常那样想我的孩子想得心慌,而是,想起了我的妈妈,我想,应该在店里也买一大堆衣服给中国的妈妈寄去,尽管这些衣服都是MADE IN CHINA,但又有什么要紧地呢。

(悉尼 雷莉 2006年10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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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十月 21, 2006

除了爱情 - 江铃


前一阵在网上碰见中学时候的一个好朋友,寥寥数语我就看出他情绪很落寞 - 网络这个东西很奇妙,虽然对方不在面前,但是面对电脑屏幕人们却好象更容易泄露情绪,也更愿意主动吐露心声。由于我们的关系一向很不错,一句你好吗就问出了缘由,原来他要离婚了。

他说了很多的细节和缘由,我看到都已是既成事实了,也没有多劝 ,就与他讨论起来爱情这个话题。

我一定是问了他还爱不爱她的问题,因为他的回答我至今记得很清楚 - 我对她肯定是有感情的,但是只是亲情,不是爱情。结婚都这么多年了,除了亲情还能有什么?

是啊,两个人日日夜夜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不可能还象恋爱的时候那样一见面就心跳,一说话就脸红,也不可能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般刻骨铭心的思念;爱情在岁月年轮的碾榨下,青春流逝了,激情耗尽了,可怜得只剩屋檐下柴米油盐的干涩日子和用血液来维系他们关系的子女。

心不在焉地,我还在跟他继续谈着,心里一刻也没有停止地反省我自己的婚姻生活。我记得他们是在我结婚的同年的下半年成亲的,那么我们与他们一样都是结婚八年了,如果按照上面的理论,那我岂不也是早已步入了爱情的坟墓自己不曾意识到罢了。这样一比较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由得回过头一边用研究的眼光看着坐在沙发上看书的青,一边悲伤地想着我的青春,念着我的激情,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奈。

“喂!你和我,除了亲情还有什么啊?” 我无来由地生他的气,口气也不是很友善。

他抬头来茫然地看着我,傻傻地愣了一下,又继续看他自己的书。

我更生气了,把双手放到他的书上,很霸道地追问:“我们两个,就只剩亲情了吧,结婚都这么长时间了。”

“爱情呢?我们的亲情来源于爱情,而我们的爱情永远多于亲情,高于亲情。” 他一定是趁刚才低头看书的瞬间,想出这么一组排比句子来蛊惑我,幻想这一套高明的说法可以灭了我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不过我今天可不吃那一套,因为我认为我已经看透了一些婚姻爱情的真谛,“算了,说实话吧,抛开爱情不谈,我们的婚姻除了亲情,还剩什么?!”

青有点吃惊我的认真劲,莫名其妙地摇摇头: ”神经病!” 然后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看书。我绝望地叹了一口气,因为通常我们讨论一些问题的时候,他总是可以有办法说服我,结果这次连他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他不愿面对罢了。

我又继续安慰着我那个情绪低落到了极点的朋友,聊着聊着,那个问题又一次蹦了出来,我这次不得不回答了,但是我很不甘心去认同他,因为我感觉我的日子还不至于那样没有希望,于是我开始边想边打,不一会,我看到屏幕上我的回答是:

“那么,友情呢?”

我很惊讶我的回答,是啊,我怎么刚开始没有想到呢,还以为我也是个靠亲情维系婚姻的,不重视婚姻质量的人。其实对多年的相濡以沫的日子来说,爱情可能不是最有保证的,亲情也许不是最有力量的,但是爱情+亲情+友情就是;试想两个连朋友都不如的人天天处在一个屋檐底下,怎样能共同熬过那些艰苦创业建家的日子,怎样去度过那么多年枯燥无味的没有激情的日子。想到这里我很满意地敲击了发送的键,并且紧接着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们象朋友一样交谈吗,就象你和我一样?”

“很少,我们只谈女儿的事……”朋友很坦白地说。但是他对我的这个说法感到很新奇,懊悔自己怎么从来没往这方面去努力。

终于我松了一口气,原来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青和我是无话不说的,有深也有浅,现在仔细想来,的确是这些触动心灵的朋友一样的谈话令我们的日子象婚前一样有趣。

这时候,青突然在我旁边大彻大悟地说到:“是友情!健康的婚姻,除了爱情、亲情,还应该有友情。夫妻俩除了是爱人,也是亲人,更是朋友。” 他一激动,排比句又象雨后春笋一样使劲往外冒。

我回过头去,惊喜地说:“我也正是这样想的。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啊!”

他没好气地冒了一句,“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害我想了这么久,书都没看成。神经病!”

我抓了桌上一支笔向他扔过去,抗议道:“喂!有你这样对朋友说话的吗?”


2006-10-18 珀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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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 十月 13, 2006

女人香 - 雷莉


留学期间,我和一位漂亮的女孩子同住一套公寓,每每她要去见澳大利亚男朋友时,洗澡再仔细化妆穿裙子,我斜倚在门框上和她聊天,欣赏她站在镜子前左顾右盼,等着她叫我帮她洒香水。是的,她洒香水的方法很有趣,我把香水咝咝喷在空中,然后她象一个芭蕾舞演员一样扯着裙子在香雾中优雅地旋转。转完了,再后来,她就夹着手袋兴高采烈地走了,留下一屋子愉快的香味陪我度过一个个用功苦读的夜晚。

我也是爱极了香水的,在最穷的时候我的箱柜里都有好几瓶价格不菲的香水,每款香水都是我流连在各种香水柜前,精心挑选的。我挑选香水不仅闻香味,还看瓶子,太花哨的香水瓶一定也不会有什么高雅的香味,这我一般不会去买的,反而,造型简洁的瓶子掂在手里感觉格外朴素的,多半是装着我喜欢的女人香,淡雅,清新,好像还有点柠檬和其他鲜花的香味,喷在身上给自己一天的好心情。

我已经记不起自己是怎样开始用香水的,那第一瓶香水又是在哪买的?都无法细细去追忆了,也许,是不想那么辛苦地去回想中学时喜欢过的一个男生或者一位老师了吧,在湖南老家那积满了灰尘的大皮箱里可能会翻寻到我十六岁的日记,那上面一定记着我买第一瓶香水的细密的心情,但如今,坐在澳大利亚悉尼的家里,一边看着孩子在纸上涂抹,一边看着窗外蓝蓝的天白白的云,那种细细揣摩尘封往事的心情恰如一瓶过了好久才品出它味道的香水,说不清是浓,还是淡,夹着点青涩的香甜。

不知在哪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一个女人当她使用的香水越来越浓的时候,说明她年纪越来越大了。我却不同意这种说法,我总觉得任何一种香水的选择却是和一个女人当时的心情甚至经历有关。记得自己买浓浓的香水,只有那么不多的两次,那是一种叫“毒药”的香水,墨绿色的瓶子平添许多神秘,打开却极芬芳,我喜欢得很,买了去,碰上要去聚会的场合,在耳根手腕处抹一点,给自己添一丝从容和自信,那时是我刚踏进职场上进心极强的年月。后来,岁数增加,香水也如心情,对周遭的名利淡下来了,不在乎它的味道,却在乎它的名字了,例如,有一款叫皮肤,当时我琢磨了半天,感觉这香水名字真太棒了,香水如肌肤,肌肤如香水!还有一款,叫素人,也是妙极了,干吗不叫淑女,叫素人,好不清纯。

当然,也有那么些不太幸运的女人香,毁了一段热烈的情缘。这是个俗了的故事,却是真的,还是个要好的女友,一起逛商场,一起发现了一瓶香水,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爱之源”,价格昂贵,我们当时看了又看,但最终还是各自把那香水买了去。后来,那香水惹了祸,这女友的男朋友----一个有妇之夫和她约会过后,回到家,因了这香水的不同寻常的味道,却使妻子起了疑心,一个个电话打来,男人奔忙在两个女人之间,委实痛苦,最终还是狠狠心和结发妻子各奔东西了。但故事的结尾,也还是没和我那美丽女友,那个为他买昂贵的爱之源香水的女人结婚。朋友从此再也没用过这款女人香,她笑说,这爱之源不是香水是泪水啊,听了伤感。

也不是所有的香水都会化为女人心中的泪水的,有的女人香却是化作了一抹深情飘在心间。是一个很久以前的同事了,她是极朴素的人,男友出差了,总问她买什么?她说,一瓶桂花香水。后来,他们还是分手了。上次回国,去了她的新居,装修漂亮的卧室里,梳妆镜前摆了七八个一模一样的清瘦的淡黄色的香水瓶子,两个空了,其他的都还满着,打开来一闻,扑鼻的桂花香沁人心腑。同事淡淡地说,他送的,你知道吗?我要的香水在那时才十元钱一瓶,但他总给我从北京捎来全中国最贵最好的几十块钱的桂花香水,我一直保留着他送我的这些香水瓶子。但是,她说,她从没要求那个后来做了她丈夫的为她买瓶桂花香水。我知道,她要这么说,那个做丈夫的也会去给她买的。然而,她不想说。也许,一种女人香只为她心仪的那个人在心里黯然浮动。

2000年,禁不住悉尼的诱惑,我还是出国了,住在一个陌生的小区里,第一次逛澳洲的商场,在一个个化装品柜台前流连,想买瓶香水算是送给自己初到澳洲的人生礼物,问售货员,有澳洲品牌的香水吗?她抬起妩媚的蓝眼睛,笑着优雅地递给我一个海洋般蔚蓝颜色的香水瓶,她肯定地告诉我,你会喜欢地。是的,一揭开瓶盖,我就打算买了,是文静的冷香型,在芳香之中还有早晨海风和着新鲜海草的味道。

这香味后来裹挟着我,陪我谈了一场留学生的柴米油盐的恋爱,后来还陪着我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去年,抱着一岁多的儿子回国,看着好几瓶从不同城市买来的香水,最后我还是决定带上了这瓶悉尼蓝玻璃的海洋香,今年,又回了次国,依然,在包里装着这瓶海洋香水,姐姐说,这香水是什么味啊?我说,是澳洲的味道,大海的味道。

从那时到现在,六年间,我用的最多的就是这款安静闲适的澳洲海洋香水了,许多名贵的香水都被我束之高阁或者放在了箱柜的一隅,那曾经眼花缭乱的香水名字都渐渐淡出了我的视线,留下的是经得起一再品味的心中的这抹舒舒服服清清爽爽的蓝色海洋香了。

也是从那时开始,我发现澳洲竟有许多女人酷爱这香水,每当她们从我身边飘然而过,留下一路海洋女人香,我就不自觉地想起六年前,那个北京的秋天,悉尼的春天,我头发很短,穿着一件黄色的外套,走下飞机,热情的澳洲机场海关人员看了我的护照对我说,你是记者啊?你们中国在悉尼奥运会上拿了28枚金牌,你知道吗?我自豪地点了点头。走出机场,那天,还下着细细温柔的雨,那天,我还不知道,生命中后来会有这样一款蓝色的海洋香,让我如此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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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 十月 11, 2006

读书年代 (一) - 江玲


我的读书年代留给我的回忆好象并不是非常美好,因为我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偏科。而我们那个年代读书偏科简直就象瘸腿一样不讨人喜欢,残疾人还可以获取人们的同情,可是象我一样功课发展不平衡的学生简直就让老师和家长痛恨。

刚过小学二年级,我的数学成绩就到了令父母担忧的地步。好在我的语文一直是很好的,小学的语文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她喜爱我的每一篇作文,常常要声情并茂地大声朗诵给全班同学听,还让那些数学好而语文差的“瘸腿们”反复地抄写我的作文。老师对我的偏爱令我在语文课上享尽容光,也牢牢地巩固了我中队长的位置,三年不曾动摇。当然到了上数学课又完全是另外一番光景,虽然由于我是班主任眼中的红人,数学老师对我也还客气,但是那些在我看来很莫名其妙的应用题从来不曾停止地折磨着我幼小的心灵。永远也弄不懂的一类题是在水池里放水,体积多么大的池子,按照什么样的速度放水,可以在一个小时内放满。当时的我真恨不得亲自去水池边放水看表,也不愿坐在那里绞尽脑汁地计算。

我那时候害怕数学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程度,一直到现在我还会做数学考试的恶梦,梦中一定是一张又一张的白卷交上去,虽然我还在理直气壮地跟谁申辩着,我明明这么多年没有学数学了,凭什么还要来考我!?但是那种一无所知的羞辱和坐以待毙的恐惧仍然让我一次又一次地从梦中惊醒。

就这样我一瘸一拐地进入了初中,到了初二我才发现,原来比数学应用题更天方夜谭的还有物理。虽然那时的物理老师年轻又英俊,但我经过多次努力,却不得不放弃让他对我另眼相看的想法。不过很快我听说进入高中以后可以不用选学物理后,我对物理的学习从此放任自流,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截肢了。

初中那几年我们流行看琼瑶小说和武侠小说,我那时英语成绩很好,班上有个朋友瘸了英语这条腿,每天苦苦央求我把英语作业给她抄,我的条件就是借她姐姐的那些小说来看。与我同桌的一个女生和我一起认定了自己在物理学上面不会有任何的建树,于是我们开始合作看小说。当时学校里的每一位老师都认识我的妈妈,我是打死也没有勇气在上课的时候看小说的,于是我就把书转借给同桌的那个从农村来的女生看,因为谁也不认识她的妈妈。在课上,我掩护着她看,课间十分钟她就快速地把上课看的内容复述给我听。就这样我听完了整整一部<<绝代双骄>>和 <<射雕英雄传>>。不知道是那个女生的口述能力差还是怎么的,我之后一直对武侠小说提不起兴趣,我也没有让她给我复述琼瑶小说,那十几个令人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我是每天在被窝里看完的。妈妈有天终于恼怒地发现我夜夜捧上床苦读的不是功课书而是琼瑶小说时,她非常痛心地说,琼瑶小说是毒草,你这样的小孩看了要中毒的。并警告我说若是再看到我吃毒草,就要把毒草毫不留情地烧掉。那时的我已经很懂得信誉对一个人的重要性了,借来的书不能完整地偿还给朋友,我觉得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情,于是我有好一阵没有不务正业,专心地念了最后一段时间的书,进入了令人窒息的高中年代。


2006/10/11 珀斯


梦回童年 - 校园民谣

童年在秋千上飘啊飘总以为时间还早
唱起那熟悉的歌谣想回到妈妈怀抱
可那一 个小女孩最心爱的玩具到今天无处寻找
王子和公主的爱情故事怎么能白头到老

我们都有过相同的蒲公英
但我们必须长大
流水的年纪最初的恋爱
走过了春秋冬夏
多少次梦中回到花开成海的地方
让我再看一看你和我纯真的理想

童年的风铃在摇啊摇
这一 种感觉真好
我靠在你肩上睡着了
花儿都开了
车窗外有多少红灯和绿灯
霓红在闪耀
通讯录上面的名字也渐渐地在变老

我们都有过相同的年纪但我们一起长大
背负着期望和小小悲哀走过那流水年华
多少次梦中回到最初流泪的地方
梦醒后空荡的夜里我感觉一 点凄惶
梦醒后空荡的夜里我感觉一 点凄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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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澳故事之寻工记 - 江玲


我今年二月随青的工作变动一起从悉尼搬到了珀斯,都说好了刚开始不用着急找工作,因为需要适应一下陌生的城市,新的生活。但是我是个如此不甘寂寞的人,(这是我近来才对自己的认识),来了几个星期,我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找工作。

一天上午当我接到寻工中介的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中旬的事了,那时我刚刚辞掉干了两周的BANKWEST的工作,原因是很不喜欢那里的老板,反正都说西澳找工作容易,所以也没有想要忍辱负重就匆匆辞职了,然后发了两封信给中介,让他们来找我好了。电话中对方的声音温柔客气而不乏智慧,一听就是个年轻貌美而又精明的女子,我跟她约好了当天下午去面试。中介的办公室在珀斯市中心一幢不是很气派的楼上,但是由于它的地理位置相当好,所以一点也不影响我对它寄予厚望。跟在电话里通话的那位凯特小姐见了面,果然长得清秀爽眼,她对我的简历非常满意,说手头上有好几个工作可以任我挑,但是她要与那几家公司先通通气,跟我保证24小时内一定给我电话。

半个小时后,我还在汽车站等车,那位凯特就打来电话了,说有一家公司在市区的西边,问我有没有兴趣。我知道那个地方,到了市区后要转车才行,于是有点犹豫。凯特又说那家公司的老板是个中年女的,叫墨琳,待人不错的,希望我明天就去公司面试。我对漂亮又能干的小姐不忍拒绝,加上对方这样器重我,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于是就说明天坐车去试试,看路途到底有多远。

第二天精心梳洗了一番,穿上了我新买的一件CUE的上衣,就信心百倍地出发了。我这么多年总结了一条面试的经验,就是一定要穿一件新买的衣服,这样我会感觉自己时尚又动人,然后自信心就会狂增,那么要见的老板在我眼里就只是小菜一碟,特别是对方又是个女的。很多人对女人相处有误解,认为她们在一起就会互相嫉妒,其实她们也有互相欣赏的时候,面试就是这不多的机会之一,因为刚开始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不是唯一的一次见对方,哪来的嫉妒?

初见墨琳她让我等了好一阵,但是有这一套光鲜笔挺的衣服给我打气,我坚持桀骜不驯地坐在那里,对自己说,她还没见过我呢,不会是因为我的原因要来怠慢我。果然,墨琳匆匆出来的时候,充满了歉意,一个劲地说太忙了,我想要把手头的事情做完先,然后有多一点时间跟你谈。我谦逊地站起来,宽容地对她笑了笑,说我明白的。跟在她身后,我看到她穿着很朴素的办公室白寸衣,深色长裤,放心地吐了一口气,我知道我的第一回合已经赢了。

因为澳大利亚每个州的法律有一些差别,我在新南威尔州拿到的从业执照到了西澳不能用,以前的工作经验也不能立即发挥优势,我们都很快明白了这一点,于是墨琳放下预先准备好了的问题,跟我聊起了新州的房地产法以及我们在那边工作中的一些程序。看墨琳一直很有兴趣地听,我很放肆地乱侃了很久,其实说到后来我都觉得两边工作的内容差别太大,要很快放手干工作的确不容易,而我看出来她想要的人是马上能够挑大梁的。墨琳很善解人意地说两个州的法律规定是不一样,不过法律的根源却是相同的;本地的经验固然重要,我一向倒更看重一个人的学习能力。我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听着,不明了她这么早摊牌是什么用意。不过由于我感觉出新州的法律其实是更加完善一些,所以也没有气短,心里想,她不要我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不是我的问题,是法律的问题,要任何一个新州的大律师过来找工作,他也会面临与我一样的状况。这样一想,我紧张的心情也慢慢满松弛了下来。

之后墨林很认真地看了我以前老板的推荐信,我知道他在信里用了很多程度很高的形容词,所以很坦然地坐在那里等她发言,果然,看罢她感叹地说,这可真是一份令人印象非常深刻的推荐信。沉思一阵,突然墨琳站起来,很冲动地说,我带你去办公室转转。我跟着她转了一圈,听她大致介绍了一下公司的运作情况,虽然她没有把我介绍给别人,但是我心中象是有一朵春天的花,正在一瓣一瓣地开放着,我知道她已经决定要我了。

结束的时候,墨琳笑呵呵地说这是她当经理以来所花时间最长的一次面试。我心里想,让我把新州房地产法律代理的工作从头到尾述说了一遍,还要讨论两边的差别,能不长吗?送我到楼下的时候,这个没有心机的墨琳还给我指了一条捷径,这样出去离火车站很近,她好自然地说,好象我明天还要来。我跟她致谢道别,她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很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已经决定要你了,不过你知道我还是要通过中介来通知你的。其实当时我很矛盾,因为路途上花了我一个小时的时间,但是听到她这么一说,我又只好知恩地点点头。

回到家,按照凯特小姐吩咐的,立即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在那头好焦急地问,怎样了啊,你感觉好吗?。我说应该没有问题的,但是你知道,那个地方我不是很满意的,离家太远了。凯特很紧张地说,不要担心,我手里还有几个机会,你可以下午就去另外一家面试,在你家的那个方向。我很气她,那你为什么不早点介绍我去那一家?她为难地说,唉,墨琳先说嘛,我只好先给她介绍,你知道墨琳那个人,好难拒绝的。下午那家你还去吗?我想到墨琳率直的笑容,又联想到上一个老板,叹口气说,算了,墨琳对人那么好,我不想令她失望,毕竟所有的因素中,人是最重要的。凯特在那头高呼,说得太好了。

就这样,我接受了墨琳的Offer,开始了在Strand Settlements 的职业生涯。

2006年十月十日 珀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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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 十月 04, 2006

心 约 - 雷莉


珀斯的天 也黑了吗
你还在忙
忙着做家务 还是拥着你的芊儿
读着
儿时看过的童话

我们说 我们怀着这么多想往
在现实与梦之间游走
我们是 如此努力过
在中国 在悉尼 在珀斯
许多地方都留下了我们芬芳的足迹
还有青春的笑靥

我们好像刚刚浮出水面
呼吸着海的清新
欣赏着云的淡定
却又那么快
走进另一个喧嚣和繁忙

你说 人生是一首歌
租赁人生
那么 谁和我们签约
是那摸不清看不明的命运
还是 我们有缘相识的爱人
我说 是我们的心呵
为我们签了一生的约定
那合约上 写满了 写满了
欲望 实现 破碎 拼搏
和挣扎

谁要我们漂洋
谁要我们过海
不知 哪年可以
丢了租约
到一个被人冷落的山里
去教一群 可爱的孩子
和他们
住在山脚
点亮一盏 希望的灯

(悉尼 雷莉 2006年10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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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 长 - 雷莉


雨田长新牙,一向温和的他突然变得很暴躁,扔玩具,哭闹,不喝也不吃。在他闹得最凶的时候,我把他放到厨房地上,气得把奶瓶扔进了水槽,心烦意乱地坐到卫生间马桶盖上,非常沮丧。坐着坐着,背后有风吹来,凉飕飕地,又开始觉得内疚,想自己此时此刻是不是很缺乏对孩子的耐心?是不是这样躲到卫生间里太过分了?于是,出去。

雨田还在哭,看了他一眼,我的泪水一下涌了出来,觉得他好可怜,右边的小脸明显比左边肿了很多,嘴都有点歪了。我想对他说点什么,但一句也说不出来。我突然觉得自己给了他生命,而有很多事情作为妈妈我确实是无能为力地。

不想让他看见我的泪水,开始在屋里做家务活。他看着我忙碌的背影,渐渐地由哭转为了抽泣,后来就没有声音了,悄悄扭头一看,他已不哭了,用手指蘸着流在瓷砖上的鼻涕和口水画画。我擦着眼泪,把他拥进怀里,孩子是这样折磨妈妈,一会让妈妈哭一会让妈妈笑,而哭了笑了,妈妈的心待他却是始终温柔如水。

这种妈心是藏在骨头里,与生俱来地。怀孕之初,身体的荷尔蒙一下全改变了,一个健康的女人突然变得浑身不适,尽管如此,还是那么坚定地辞了国内让人羡慕的好工作,一心一意呆在悉尼家里等待一个生命的诞生,那种向往作一回母亲的心战胜了对所有名利的渴望。再后来,雨田出世了,带孩子的辛苦如潮水般涌来,那就不仅仅是荷尔蒙改变带来的暂时痛苦了,更多的是考验了一个妈妈的综合能力。无论怎样,我也那么一手带大了他,喂他吃第一口辅食,教他讲第一句话,看着他迈出人生的第一步。他才几个月大,还开车去很远的地方带他去旅行,晚上住在一个浪漫的小岛上,一边给他喂奶一边倾听岛上夏虫呢喃,彻彻底底把一个好妈妈做足了。

可后来听说,还有比我更了不起地,雨田的家庭医生五年没去上班在家带大一儿一女,那五年,对于一位澳大利亚家庭医生来说,一定损失了一大笔收入,她说,她在五年里从未睡过一个好觉,而且两个孩子都吃奶吃到两岁,问她辛苦吗?她浅浅地笑一下,反问我,你不觉得这五年很值得么?人生有多少个五年可以这样和自己的孩子呆在一起?那一刻,望着她,觉得她委实美丽动人。从那以后,我评判一个女人是美还是丑,不再看外貌了,也和作家龙应台差不多,“喜欢孩子的就是美人,不喜欢孩子的就是丑人了”。

又一天,碰到一个妈妈,她年纪已经有六十多岁了,她看到雨田在椅子上不安分,她的眼里盛满了关怀,还多问了一句话,你给他带书了吗?她说,以后你走哪里,都别忘了给他带本书,让他养成阅读的好习惯。停一停,她还说,我这是经验之谈,我的孩子都二十七八岁了,两个都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带他们从香港到新西兰然后再辗转到悉尼,现在,大的是电脑顾问,小的早已经是会计师了,妈妈付出多少就有多少回报啊。-----她的回报是用三十年刻苦的耐心换来的,她还告诉我,现在就是有点遗憾,至今她和先生都很穷,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有住上HOUSE。她有点发福,头发还有点乱,她跟我讲英语,口齿清楚有条不紊,我猜想,她一定用心地做过母亲,她的脸上还有很多皱纹,但是那些皱纹都很舒展地一根根漂亮地铺在肌肤里,看上去整张脸都散发着宽容理解温和的母亲魅力。这辈子我都会记住她的话和她的模样了。

最近,经常传来同学的消息,有的是CEO了,有的年薪几十万了,还有的已经是XX公司的经理了。但我还在全职妈妈的岗位上奔忙,为雨田去了幼儿园不停地生病感冒发烧而操心,得空还要教他点中文,那留学期间学的媒体艺术理论知识全都转化为教育孩子的智慧了。忙得给自己的时间实在不多,上美容院去保养皮肤和指甲都已经成了很遥远的话题。有人问我,烦吗?烦,不烦,那一两个字岂能说个明白,孩子的点滴琐碎都已渗进自己的肌肤,和天下许多母亲一样爱孩子照顾孩子已经成了我生命中重要的内容。只是夜深了,有时睡不着,细数当妈妈的得与失,觉得养育孩子的辛苦其实一点也不亚于当一个公司的经理呢,那能当好一个这么职业的妈妈,以后还有什么事情做不了呢?!

世上,有奥斯卡奖,还有各种诺贝尔奖,却无人设立一个专门的大奖颁给那些默默无闻把自己的金色年华都献给了家庭和孩子的母亲。现在,雨田牙痛我也痛苦不堪,却是孤单得在悉尼家里没有一个亲人可以和我说句安慰的话。其实,远比这孩子牙痛教母亲痛苦的事情多了去了,例如,夜不成寐哄孩子睡觉,例如,三两天未曾合眼,孩子高烧不退,这些事情,通常做父亲的很少可以帮上手,因为,母爱比父爱早来十个月,所以做妈妈的就多操了许多心。

再带雨田出去散步,远远地看见林荫大道上,一个满头银发的澳大利亚母亲搀扶着一个又高又胖的大约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过来,那男人一看就有痴呆症,淌着长长的口水,眼神呆滞,但他金色的头发被梳理得很整齐,他们从我身边走过,那个母亲还轻声细语地跟他聊天。我站在路上看他们走了很远才又转身推着雨田朝前走去。想想,三五年不上班在家带孩子,二十多年如一日照顾两个健康聪明的孩子,都无法和眼前这个满头银发,照顾这样一个有残疾的孩子的母亲相比,不知道,这么些年她内心该有怎样的坚强和忍受力!

那么,我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低下头,想和两岁半的雨田谈谈心得,他皱着小眉头看着我,然后,伸手又指着牙齿哇哇哭了。我是想对他说,雨田,长牙真的没什么,在今后的人生里,比这痛苦的事情还有很多啊。再往前走,怎么也找不到先前坐在马桶盖上想流泪的感觉了。

(悉尼 雷莉 2006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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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 十月 03, 2006

人生感悟 - 江玲

由我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人来谈关于人生的话题多少让人觉得有点不合适,但我只是想说我在现在这个年龄所认识的人生,因为生命之于不同年龄的人,它的意义一定是不一样的。

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那么生命的结束一定不是我们生命的意义,那么它又该是什么呢?

是我这么多年以来一直为之奋斗不息的各种各样的追求吗?它们就象是人生旅途的一个个导航灯,让我心中有冲刺的目标。从读书,考大学,谈恋爱,找工作,结婚,到出国,再读书,再找工作,买房,生小孩……这一个接一个的人生目标令我一路狂奔着,我从来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也绝不肯停下来仔细欣赏路上的风景,害怕稍微一慢半拍,自己就落后于他人,似乎我的这一趟旅行就是为了飞快地到那些风景点照一张张相片。等到有一天我跑累了,回过头来一看,发现自己拥有的也就仅仅是一堆到此一游的相片而已;再往前看,远方仍有无数个山头等着我去攀登,而我并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想要去爬那些山峰,只是看到身边不时有人超越我在往前冲。隐隐约约中,我感觉那绝对不应该是我这次旅程的目的所在,因为我总感觉心中有说不出的疲惫。

不管怎么讲,至少我们每个人真真实实地拥有着生命吧,而一直以来我也以为我就应该是我的人生的主人,直到有一天青郑重其事地推荐给我听一首Dido的歌。匆忙中我并没有完全听清楚歌词的内容,也没有很快记住歌曲的动人旋律,但是单单这个题目就令我叹服 ? 租赁人生。是啊,既然生命对我们来说只是几十年,那么这跟一个租约有什么区别?更糟糕的是,我们不知道我们生命的租金该付给谁,更不知道我们的租约什么时候到期,那我这些年的拼搏和奋斗又是为了什么呢。这个发现简直令我沮丧到了极点,我不知道我的生命的意义,我那段时间就象个泄了气的皮球,每天躺在那个墙角,一动也不想动。

很多天以后在网上读到一篇文章,里面提了一句我听到读到过不知有多少次的话 ? 人生就是个过程,只是那么一瞬间,我惊喜地发现长久以来压在我心中的千斤重担给卸了下来。也算是个顿悟吧。原来生命既不是我追求的一个结果,也不是我可以拥有的一个实体,而是一个过程 ? 旅程也好、租期也好,而我所能做的只能是选好我自己真正想要去的地方,从容地欣赏人生旅途的无限风光;遵守租赁人生的规则,尽情地享用租期中的每一天,善待自己的心,善待身边的人,快快乐乐地渡生命的每一刻。

轻轻吐出一口气,我似乎看到我的人生在我眼前悠然展开了一幅新的画卷。


Life for rent-Dido
I haven't really ever found a place that I call home
I never stick around quite long enough to make it
I apologize that once again I'm not in love
But it's not as if I mind that your heart ain't exactly breaking
It's just a thought, only a thought

But if my life is for rent and I don't lean to buy
Well I deserve nothing more than I get
Cos nothing I have is truly mine

I've always thought that I would love to live by the sea
To travel the world alone and live my life more simply
I have no idea what's happened to that dream
Cos there's really nothing left here to stop me
It's just a thought, only a thought

But if my life is for rent and I don't learn to buy
Well I deserve nothing more than I get
Cos nothing I have is truly mine


While my heart is a shield and I won't let it down
While I am so afraid to fail so I won't even try
Well how can I say I'm alive

If my life is for r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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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九月 30, 2006

我在哪里 - 江玲


我们珀斯新家的写字台上放着一个相框,里边的相片是我和先生好几年以前在悉尼南面的一个森林公园的小河里划船时的一张合影,不知什么原因,两岁的女儿芊芊特别喜欢这张相片,时常捧着相框很大声地叫爸爸妈妈,叫激动了,还要揍上小嘴热烈地去亲相片上摆姿弄势的两个家伙。

前两天,女儿又拿着相框在欣赏,看着看着,她突然很不解地问,芊芊在哪里。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教给她时间和出生的概念,于是我耐心地解释道,那时你还没有生出来呢。她丝毫不理会我,继续说,宝宝走了。听到这样的胡言乱语我还不想放弃,很认真地看着她说,那时候只有爸爸和妈妈,没有你。小姑娘听了急得直摇头,嘴里哇哇乱叫,见状我有点灰心,就没好气地问她,好嘛,那你说芊芊在哪里?她兴高采烈地指着相片上我们身后那片树林说,芊芊去厕所了。2006/9/23珀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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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田画画 - 雷莉



给两岁半的雨田买了块黑板回来,雨田很高兴。晚上,吃完饭,他也不看动画片了,他要妈妈给他画画。妈妈画了个张笑脸,刚画完耳朵,雨田就说,妈妈画雨田。
于是,妈妈边画边说,这是雨田的眼睛,这是雨田的眉毛,这是雨田的嘴巴。
雨田说,还有雨田的牙齿。
妈妈画了他的大门牙。
雨田端详着黑板上大张着嘴笑得很开心的小人,高兴极了,说,这是雨田。
停了一会,他的胳膊有点痒,他就去挠痒痒,边挠边对妈妈说,画痒痒,画痒痒。
谁能画得出痒痒?把妈妈难住了。
妈妈想了会,拿起笔就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小胳膊,在胳膊上方画了几条闪电,写了个字“痒”。画完后,连妈妈都觉得自己的胳膊痒了。
雨田又歪着头看了会,这次,他突然说,妈妈,画鸡鸡。
妈妈为难极了,卷着嘴唇想了好一阵子,雨田在一边不高兴了,他说,妈妈,画鸡鸡啊。
妈妈想了想,画就画,谁怕谁啊。画完后,觉得很不好,正想擦,雨田说,妈妈,鸡鸡尿尿啊,画尿尿。妈妈咬咬牙,又画了尿尿。突然,扭头觉得有点问题,问雨田,是不是要尿尿,上厕所,他点头说,去啊,去上厕所尿尿。
孩子真的很聪明,但只有妈妈能彻底领悟她们的孩子曾经是怎样地聪明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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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 九月 29, 2006

蓝玻璃眼美人 - 雷莉


第一次带雨田去澳大利亚的幼儿园,雨田表现得非常高兴,从妈妈怀里挣脱出来,就扎到一堆洋娃娃里,不想回了。有个蓝眼睛皮肤白净的小姑娘对雨田特别好,主动上前拉着雨田的手到外面去玩沙子。
回到家,雨田妈妈嚷嚷说,哎呀,雨田交女朋友了,和一个蓝玻璃眼美人一见钟情。雨田爸爸急忙问,哪一个?哪一个?下次带我去看看。
从这以后,雨田妈妈开始注意事态的发展了。妈妈送雨田去幼儿园的时候,适逢喝早茶,小洋娃娃们都才两三岁,居然很守规矩,往小椅子上坐好,等阿姨发食物给他们吃。雨田妈妈把雨田放到最后一个空座位上,转身准备走,那个蓝玻璃眼美人马上就搬来椅子挨着雨田坐了,哇噻,好有魅力啊,伊莉莎白阿姨和妈妈心照不宣地扮了个鬼脸,耸了耸肩。
再去接雨田的时候,蓝玻璃眼美人仍然和雨田头挨头坐在一起玩积木,雨田一向有点霸道,对她却很大方,还指着蓝玻璃眼衣服上的字母念ABC,一副两小无猜的样子,让妈妈好不羡慕。
可突然有一天,妈妈去接雨田,看见那个蓝眼睛小美人和一个眼睛大大的肤色有点黑的小男孩好了,把雨田一个人甩在一边,雨田噘着嘴一个人在堆积木,很孤独很失落,妈妈的心都要碎了。回家,就悄悄对爸爸说,完了,雨田被人甩了,今天咱们别惹他生气啊。爸爸说,还是那个蓝玻璃眼美人吗?怪可惜地。
接下来,雨田就大病一场,妈妈没带他去幼儿园,可上午到了该去幼儿园的时间,雨田就说,妈妈,小朋友。他病怏怏地还想念幼儿园的那帮洋娃娃,不知道小朋友是否专指那蓝玻璃眼美人?
病痊愈,再去的时候,正好爸爸在家,两人一起抱着雨田去幼儿园,那个蓝眼睛美人早到了,她一见雨田,就上前亲热地紧紧地抱住雨田,似乎久别重逢的老友,雨田妈妈爸爸和伊莉莎白阿姨都感动了,高兴地说,你看,他们多要好啊。伊莉莎白阿姨说,So beautiful!然后,蓝眼睛美人就头也不回地牵着雨田的小手上楼梯到他们的教室去了,雨田走得不够利索,蓝眼睛美人就伸出白胖的小手去托他的小屁股,非常体贴他。看着他们感情又恢复如初,雨田妈妈那颗有点破碎的心又被修补好了。
路上,雨田妈妈格外开心,热情洋溢地和爸爸议论那蓝眼睛美人,说,老公啊,她看上去真漂亮呢,我们家的雨田很有眼光啊。
雨田爸爸说,那个蓝玻璃眼才有眼光呢!
(悉尼 雷莉 2006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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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 九月 24, 2006

曾经爱听的歌 - 江玲

前几天家里来了一位八十年代生的妹妹,她一边流览着我的CD架子,一边问,你还在听这些人的歌吗?她指的可能是齐秦、赵传,也可能是黑豹或者BEYOND。我有些敏感地问她,那你听什么?周杰伦、蔡依玲啊。她回答道,理所当然的表情。这些人的歌我不是没听过,但好象过耳就忘,除了觉得周杰伦长得还象个男生以外,其余的无法在心里留下更深的印象。

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念旧的人,也不承认自己是个守旧的人,只是说到听歌上面,我的喜好不象对服装和时尚的追求一样随波逐流,而是对自己年轻时候爱听的音乐和歌曲情有独衷,多少年也不改变。

每当熟悉的音乐又响起来的时候,我的心中象是有一只翅膀翻飞的蝴蝶在舞动着,带我回到当初喜欢听这些歌的那段时间 - 可能是在暗恋隔壁班上的那个忧郁的男生的高中时代,也可能是在懵懵懂懂初恋的大学时期;可能是在不顾一切地热恋的那个暑假,也可能是在失恋后万念俱灰的那个冬天 ……

蝴蝶在耀眼的阳光下翩翩飞动,胸口则被昔日的温情鼓得满满的,仿佛轻轻一碰它就会跟着节拍在微风里荡漾开来。 微风中一起荡漾的还有高中校园外的那条不知名的河水,大学寝室里绿色的竹叶窗帘,校园里匆匆走过的漂亮女生的裙角,还有歌乐山上成片成片的树林……

我不知道为什么音乐有这种可以立时引人入情入境的力量,但是我明白其实我这些年依依不舍的既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也不是苦中作乐的读书年代,而是我正渐渐逝去的青春。它来得匆忙,去得突然,我还没有来得及为它喝彩,它已经在岁月的转角处跟我挥手道别。

曾经爱听的歌,我愿意时常跟随着它们回到那些记忆深处永远阳光明媚,微风习习的日子里,在那里我们哭泣,我们欢笑,我们年轻。


2006/9/20 珀斯

年轻的喝彩 (高明骏)

年轻的心,为将来的日子写下一句对白. 年轻的你,为无尽的生命喊一声喝彩. 年轻的心,为美好的岁月谱出一曲乐章. 年轻的你,为无尽的青春喊一声欢呼. 让年轻飞扬云端,让阳光谱出色彩,让年轻航向海洋, 让海浪射出红彩,让年轻奔驰大地,让山野放出光芒, 来吧年轻的,投向生命的座标, 来吧年轻的,奔向茁壮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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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爱 - 江玲

我只有一个孩子,她两岁多了,好心的朋友们总是对我说,想要第二个孩子的话,现在就是该考虑的时候了,因为这样不至于到时候两个孩子的年龄相差太远。我的头摇得象拨郎鼓,不要,不要,太苦了。他们劝慰道,苦就苦这么几年吧。

说得多么轻巧!国内的人有了孩子,父母亲戚要来帮忙;他们实在来不了,可以请保姆,便宜得吓人。在这里的西方人,家人虽然不象中国人一样有爷爷奶奶带孩子的传统,但是每个周末帮着看看,也是很平常的事。唯有我们这样的外乡人,周边没有亲人,也不好经常麻烦朋友,只好任何事情都自己来,到哪里都要拴她在后面,或者整天和孩子困在家里 - 几年也不要想看一场电影,任何夜间的社会活动也休要参加,更不要说象我这种嗜睡如命的人自从怀孕以来,就没有睡过几个整觉,加上一旦醒过来,又要过好久才能再次入睡 - 单单就这一条理由就可以断了我再生一个的念头。

上周末在麦当劳吃早餐的时候,碰到两个妈妈带着各自的两个孩子在那里边吃边玩。当她们听我说只想要一个孩子的时候,脸上都露出吃惊的表情。其中一个很肯定地说,你一定要再生一个,你不知道他们互相多么爱对方。另外一个妈妈又接着说,你一定要再生一个,这是为了她好,要不她太寂寞了。我回头看看女儿,想起自己小的时候,由于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我常常跑去邻居家玩,因为那家有三个女儿,日日夜夜都听到他们家嘻哈打笑的声音,那时我总是玩到晚上睡觉也不想回家。

这些道理我都是明白的,多生个孩子对她无疑是有好处的;对我们而言,孩子也的确带来了很多的乐趣,但是这几年体力上的透支和精神上的日夜紧张,令我犹豫了。有一天我翻看以前怀孕时写的日记,上面气宇轩昂地写着,“好多人都警告我说,生孩子将是人生的一个最大的转变,要作好充分的准备。但我觉得我早已经准备好了,我已经等不及了,我明天就想要作妈妈……” 而今看来,当时的我根本不知道为人父母到底意味着什么。而现在我虽然是充分体会到了做母亲的滋味,但是正是这样的体会让我反复问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准备好了要第二个孩子。第二个孩子对于我自己来讲,除了更多地付出体力、青春、事业和业余生活等等,还意味着什么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好久,直到最近女儿给了我最好的答案。

那天我坐在电脑桌前上网,一不小心把一个装满了空白DVD的盒子碰翻了,重重的盒子一下子砸在我的小脚趾上,我当时忍不住叫了一声,痛得眼泪也差点流了出来。在一旁玩耍的女儿见状先是吓住了,而后伤心地大哭了起来,一声声地唤妈妈,妈妈。原来她是看到妈妈受苦心疼得哭了。我一时感动得脚痛也顾不上了,赶紧爱怜地抱起她,安慰她说,妈妈不痛了,她才渐渐停止了哭泣。

拥着她小小的、还在不停地抽噎的身体,我突然想起一位好友曾经对我说的,她之所以想要两个孩子,是因为她想要更多的爱。当时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很空洞,但是那一瞬间,当我第一次感觉到孩子除了能给我带来无穷的压力和责任感,还有令人感动和欣慰的爱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多一份爱,对我来说是多么有吸引力的一件事情。

是啊,以爱的名义,我又有什么不能克服的呢。

2006/9/23珀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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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九月 18, 2006

心灵的田野 - 江玲

前段时间读过一篇关于英国哲学家休谟的文章。大师问他的弟子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彻底除掉田野里的杂草,弟子们出了很多主意 - 用锄头挖,用火烧,还有人说斩草要除根……休谟微笑着不置可否,叫他们用自己的方法去清除一片杂草,并在一年以后看成效。一年以后,被顽固的杂草搞得焦头烂额的弟子们发现无论用他们说过的哪种办法,都没能有明显的效果。那时先哲已经去世了,他留给弟子们一段话:“你们的办法是不能把杂草彻底清除干净的,因为杂草的生命力很强。要想除掉田野里的杂草,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田野里种上庄稼。是否想过,你们的心灵也是一片田野。”

看到这里我不仅暗自惊叹这个比喻的巧妙。我相信这个理论在心理学上面应该有很广泛的应用,因为我不止一次地在美国心理学家Dr Phil的节目上听到他说,要一个人改掉一些生活中的恶习,比如抽烟,赌博,无限制地乱吃、乱买东西等等,你不能要求他立即就停止这样的行为,因为这样的效果跟拔草一样,它很快又回来了;你必须帮助他培养一些健康的,积极向上的爱好来代替它,比如健身,阅读,旅游,总之另外一些活动来占据他的时间,他的心灵,这样才能彻底地改掉这些坏毛病。

其实想要忘记一个人,何尝不是跟在田野里除草一样?这个人可能不值得爱,或不能爱,或不应该爱,但是想要忘记他,可没那么容易。我有个女友,多年以前爱上一个有妇之夫,还为他生了一个孩子,但是那个人至今也没有离婚更没有想要迎娶她,她早知道应该要离开他,自己才有生路,但是就是做不到,这么些年心里的苦楚我简直难以想象。去年回国的时候见到她,阳光灿烂地对我笑,我好久都没有见她那么开心了,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喜事,果然,她恋爱了。她跟我说,这么多年都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上了其他的男人,现在想来是她以前没有给自己机会去接触别的人;当全心地爱上了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以前的情爱在心中自然就淡了。我问她还想不想以前的男友,她笑着说,要不是你问,我都忘记有他的存在了,我有好久都没想过他了。

休谟的故事我是从一本关于育儿的书上看到的,书上把孩子的心灵比喻成田野,告诫家长,我们需要时常在孩子的心灵里播种希望、善良、勤劳等等美好的种子,这样他们才不会染上一些坏毛病,他们才会健康快乐地成长,他们的生命才会变得硕果累累,多姿多彩。

田野之所以会杂草丛生,有时并非是草本身多么无孔不入,而是这片田野实在是荒芜得太久了。

2006/9/17 珀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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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新疆塔里木(三)- 雷莉


(三)拉手风琴的阿姨

我们家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护林队的时候,家的隔壁是队里的医务室,医务室里有个戴眼镜皮肤很白的上海阿姨,她就是我们队上唯一的卫生员。阿姨大约三十出头,她有个女儿,听人说,这阿姨还没有结婚,那小姑娘是私生子,谁都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我见过那小姑娘几次,也和那阿姨一样,皮肤很白,眼睛黑黑地,就是见到生人很害羞,紧紧地依偎着她的妈妈。我倒是很想和她玩来着,因为她和我差不多大,又住得那么近,无疑,我们是可以成为最亲近的小伙伴的。然而,她从没有打算和我一起玩,哪怕踢一回毽子丢一次沙包也没有,她放了学就回家很少出门,她的妈妈出去到食堂打饭,她也不象我那样愉快地跟在爸爸后面屁颠颠地端个搪瓷碗。
那都是七十年代末的事了,全国百废待兴,在北京上海的一些人家可能都看到电视了,但我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从来没有人跟我提起过电视,我也从没看过电视节目。吃完晚饭,我们就看书做作业,妈妈在一边织毛衣,每当这时,隔壁就响起了眼镜阿姨悠扬的手风琴声,她拉的曲子我说不出名字,有时候节奏很快,好像有说不出的烦恼,琴都要被拉破了;有时候很舒缓,听上去象幅画一样优美;有的时候还很忧伤,如泣如诉,许多年后,我现在在澳大利亚看着悉尼瓦蓝瓦蓝的天空还回想得起她那黄昏的琴声。而那时,我是很嫉妒隔壁那小姑娘的,她妈妈一定也教她拉手风琴了吧,她可以摸那上面的键盘,至少弹出叨瑞咪了,而我只有隔着墙听的份。我盼望着我也能摸一摸那手风琴。
机会终于来了,有一天,放学后,我故意在医务室门口玩,阿姨回来了,穿着令人羡慕的白大褂,脖子上还挂了个听诊器,肩上挎着药箱,我大声地喊她“阿姨好”,果然,阿姨停下了脚步,走过来,一反平常冷冰冰的神态温和地摸摸我的头,问我,你多大了?我说,七岁半了,阿姨一边沉思一边说,我的那个比你大一点。我知道她的那个就是那个小姑娘了。我说,阿姨,你天天都拉手风琴吗?她高兴地说,你听到了?我说,我们家的人都听到了。她说,你也想拉吗?我说,我想摸摸那手风琴。她领我走进她的房间去,一架颜色黑白相间的发着美丽光泽的手风琴扣着皮带扣结实地躺在洁白的小床上,她的房间不大,里面还有一个柜子,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墙角放着一个小煤油炉和做饭的家什,所有的一切都摆放得很整齐。我打量四周,发现少了什么?还没等我问,阿姨就说,小妹被别人带回上海了。我说,她什么时候回来?阿姨一边洗手一边说,不知道,可能不回来了。阿姨打开手风琴的皮带扣,让我的手指在键盘上肆意地滑动,告诉我怎样弹奏那些音符,我玩够了,临走时,她还塞给我了一把糖。
当然,这样的机会并不是天天都有,不知为什么我还是有点害怕那阿姨,她好像不欢迎别人到她一尘不染的房间去,她没事就把门关得紧紧地,除了给人看病拿药就是拉手风琴,她去打饭也不喜欢和人说话。冬天到了,她还喜欢戴个大口罩,把自己的脸全遮住,只露出戴了黑边框眼镜的眼睛。有人到我们家来玩,经常谈起她,说她清高,说她戴的那条粉色的围巾真漂亮,是真正的羊毛,从上海带来地!在那个时代,上海货对偏远的新疆塔里木盆地边缘的生产建设兵团的人来说就是时尚高雅的代名词,她们的语气里全是羡慕。
可突然有一段时间我没听到那阿姨的琴声了,妈妈说,隔壁的阿姨谈恋爱了,这两天见到人也有个笑脸了。我在门口玩的时候,确实看见过一个高高大大皮肤黑黑的头发卷曲鼻子挺直的叔叔来看她,姐姐说,这个叔叔有一半的俄罗斯血统,住在另一个连队,是个拖拉机手。眼镜阿姨也有和他一起出门的时候,但叔叔走得很快,推着自行车在前面,后面才是瘦小苗条的阿姨捧着去食堂打饭的碗。有个冬天的晚上,下雪了,我趴在窗台上看门口的白杨树上挂满了白白的雪花,看得正起劲,却看见高大帅气的卷毛叔叔帮阿姨提水,阿姨围着粉红围巾,戴着手套帮叔叔打着手电筒,阿姨的手撒娇似地叉在叔叔的臂弯里两人又说又笑很亲热。
谁知道,这段幸福时光很快就过去了。有天放学回来,发现我们这排房子的邻里邻居神色慌张很严肃地在议论一件事情,我从他们断断续续的谈话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阿姨写好了遗书,吃了很多安眠药躺在床上,被前来看病的人及时发现了,现已经送到团场的医院去洗肠了。他们说,那个卷毛叔叔玩弄了她的感情,不要她了,那叔叔嫌她比他大七岁还有一个女儿。就这样,阿姨想不通了,就吃了很多安眠药自杀。队上的许多人都很关心这件事情,这个故事在我们队里流传了好多天好几年。我听爸爸说,这女人很可怜,孩子在上海,而她又弄不到返回上海的名额,这样在新疆呆下去肯定有问题。末了,又把那个叔叔批评了一番,爸爸说,应该找他来好好劝劝他,让他对阿姨好一点。后来,没几天,阿姨从医院回来了,很憔悴,脸更白了,又没有笑容了。叔叔在一个大家吃晚饭的时候来看过她,但不象以前到很晚了才走,好像天还没怎么黑就听到他哐啷哐啷推自行车走的声音。而那阿姨又是一个人在冰天雪地的夜里独自打着手电筒到井边去提水了。阿姨也还拉琴,但时断时续,没精打采的琴声在我们那排房子的上空象轻烟一样飘荡,听得人心里乱糟糟地,早早就关门睡觉了。
夏天新疆瓜果飘香的季节到了。阿姨不知道怎么弄到了返回上海的名额,爸爸说,她搭上了末班车。她高兴地整理行李,逢人就打招呼。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见地上放了个大袋子,妈妈说那是隔壁的阿姨送给我的衣服,那袋子里有很多衣服是她女儿的,许多崭新得还没有穿过,翻了翻,突然见到叠得整整齐齐的那条被许多人羡慕的粉红羊毛围巾也躺在袋子里,不由地又想起了她的琴声。
从那天以后的许多个日子里,一路走来我见过很多人遇到过很多事,但再也没有听到过那么动人心弦的手风琴声了,也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拉手风琴的阿姨和她怯怯的女儿了。不知道她们现在好吗?
但愿她们一切都好。
(2006年9月 悉尼 雷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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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 九月 14, 2006

福人和福气 - 阿真

前些日子澳大利亚的鳄鱼猎人史蒂夫 厄文死了。又一个名人死于非命了。媒体报章在竞相悼念他的同时,还讨论他的遗产。他很有钱。要说他真的什么都有了,金钱、名气、家庭、一女一男两个可爱的孩子和他中意的事业,到头来就少一项,足够长的寿命。

还有一个享尽荣华富贵的短命鬼就是美丽的戴安娜王妃,她稍惨一点,除了短命,一生都没有找到真爱。好像也不能这么说,至少和她共赴黄泉的男友,在死的那一刻应该还是爱她的吧。其实如果她能活到今天,那个多迪不定会怎么出卖她。真是可怜的女人。

咱中国有句古话:没有吃不了的苦,就有那享不了的福啊。

还有很多这样的例子,影视明星更多了,就不多据例了。

不能寿终正寝的也好,还在笑看未来的也好,有钱、有权、有名,大富大贵,算不算有福呢?。

什么是福,什么样的人是有福之人呢? 见仁见智吧。我比较信命,女人大概比较容易信命:上帝总是公平的。不是那大富大贵的命,却要去享尽齐人之福,有点上不去生努那感觉,短寿成必然。得到的越多失去的越多,这是我的理论。

如何知道自己是大富大贵的命?无从知道。不过,悠着点儿花,细水长流地过个小富小贵的生活还是比较保险的吧。

我想,什么是福:第一条:身体健康。另外,我说啦,别笑:从小有亲爹亲妈疼,就这一条先打下去不少人。挨爹妈几下打骂没事儿;有个稳定的工作稳定的收入;有几个好友;和一个善良有爱心的人结婚,长得不漂亮少人追也没什么,吵吵架、有婆媳矛盾是必然,别在意。有钱够用就行,多少算够用?时不时给孩子的小学,癌症基金会或救世军等慈善机构捐点不心疼,就算够多了。

先生和我一起健康地老去,别半截死掉或生重病,剩下我几十年做未亡人或老来要做看护妇,老大个人怎么拖得动!两个小孩,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没毛病,淘就淘点,学习好点坏点,没关系,只要长大踏踏实实老老实实做人,别作奸犯科,平平淡淡快快乐乐地生活,像我一样终老,别死在我前边。有空来看看我,没空常打个电话也行。

有一所房子,两辆车。把父母接来同住。现在他们身体健康,他们愿干嘛干嘛,愿去哪儿去哪儿。等他们老得不能动了,由我来给他们养老。别跟我抢!

在老爹有生之年给他养只利巴多大狗,在女儿长大之前养只猫。

等我老了的时候,头脑清醒同时生活能自理,我就快快乐乐地活着,以上两条但凡缺一条时,请上帝马上接我走,别给大家添负担,自己也受罪。

差不多了吧,我想,这张单子拉得够长了。

这就是我对有福及有福之人的定义。

看我自己的定义,发现除去未来的时事不可预料,到现在为止,应该有的基本都有了,想要做的也基本都做到了。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是不是有福,大概要等死的那一天才能断定,不过那时如果头脑还清醒,大概也不会在乎了。但是, 单就迄今为止来讲,富翁、明星不一定有我得到的多呢,名气金钱权势换不来健康和爱。

看看我周围的这些过着普通生活的人们,生命大起大落的好像没有,不在我的圈子之列,大家都应该算有福之人,但是还是有些人在不停抱怨自己命苦,其实,要我看,只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罢了。

我是一个有福的人。 我才不去买彩票!万一中奖,只怕同时大难临头。不轮到我身上,轮到家人身上也不行啊!

我要衷心地感谢上帝对我的眷顾。感谢主赞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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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新疆塔里木 (二) - 雷莉

(二)扒树叶烧炕的故事
我上小学三年纪的时候,爸爸在新疆南疆一个生产建设兵团的护林队里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时,我们家有个大炕,冬天到了,妈妈就叫我和姐姐去扒落叶回来,塞进屋子后边一个炕洞里,点着了把炕烧热,晚上睡在上面很暖和。
我和姐姐放学就背着小背篓去扒落叶。我们走过一片树林再横穿一条公路,就到了一条南疆特有的引水灌溉农作物的渠道上来,渠道宽有四米左右深有三米多,在夏天的时候,这里蓄满了从新疆天山上融化的雪水,可到了冬天,这些雪水就结成了厚厚的冰,走在上面脚下感觉象踩在石头上一样坚硬结实。十岁的姐姐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我们小心翼翼地走下渠道,站在光滑的冰面上,冰发出诱人的光芒。我们戴着厚羊皮手套去拣冰面上那些奇形怪状的冰块玩,有的冰块里面冻了一棵绿色的小草,有的冰里面冻着一粒黑色的羊屎蛋蛋,无论是冻着小草还是羊屎蛋蛋的冰块拿到阳光下看都很好看。倘若运气好,可能会在一蓬枯草的下面找到一块晶莹剔透的冰锥,我们小心地把它从大冰块上砸下来,先欣赏一会儿,然后放到嘴里去吃,哗,我们咬一口就扔掉了。然后,就又把围巾扎好,手套戴好,抖抖索索地爬到渠道的那一边去。
渠道的下面有一排高大的沙枣树和白杨树,沙枣树的叶子全落完了,干燥的枝干上还有很多小刺,一不小心就会挂着我们的棉衣。我和姐姐避开这些沙枣刺,站到白杨树下,姐姐使劲地摇那些白杨树,白杨树枯萎的叶子就哗哗地落了下来,我们就用竹筢子把树叶耧成一堆,然后,把里面的树枝拣出来,再把树叶放进背篓里。这个活很轻松也很愉快,我们一会儿就装满了一背篓的树叶。眼看,太阳还没落到戈壁滩的地平线下,我们就摘点沙枣来吃,沙枣是粉黄色的,姐姐说,那有黑色尖尖的沙枣特甜,我就专拣那“黑屁股”吃。边吃边眺望着不远处一大片棉花地,棉花已经全部采摘完了,一望无际的棉田里都是褐色干枯了的棉花杆,没有风,夕阳就在棉田的尽头,彤红彤红地,发着暖融融的光,有黑色的乌鸦从红的夕阳上掠过,我们看呆了。然后,姐姐先站起来说,走吧,她帮我把衣服上围巾上的枯叶拣干净,然后我帮她拣。我们就又爬上大渠道,再走过冰面,公路,小树林,回家。
我们小背篓里的树叶怎么够烧那么一个大炕呢?没关系,妈妈还用干牛粪干羊粪往里面填。吃完饭,哪想写作业呀,我嚷嚷要睡了,那时候,没有现在的孩子有那么多紧迫感,我说我想睡觉,根本没人阻拦我。躺在被窝里,刚开始有点冷,可过不了多久,一铺炕就热起来了。于是,姐姐坐上来写作业了,妈妈坐上来织毛裤了。我却毫无睡意了,起来,把毛衣脱了,就躲在被窝里看《海底两万里》,看着看着就真睡着了。
转眼,春节到了,我们去扒树叶烧炕的队伍里又多了三个人,我的表弟表妹还有堂妹,一帮小朋友平均岁数也就七岁多,姐姐打头,我们戴着围巾手套穿得厚厚的象个小皮球似的排着队“滚”过树林穿过公路,再手拉手翻过渠道去扒树叶,因为人多,就多背回了点。入夜,我们四五个小朋友挤在一铺炕上睡,炕烧得太热了,外面虽然刮着西伯利亚寒风零下二十多度,但我们在炕上热和地穿着短裤背心。表弟因为年纪小,去扒树叶的时候,贪嘴,吃了好多黑屁股沙枣,过了年三十,初一和初二,他还没有解出大便来。妈妈和舅妈说,是炕烧得太热了,小孩子身体受不了,上火了。我们听了躲在被子里嗤嗤地笑,酷爱文学的舅妈很敏感,操着扫炕的笤帚用四川话问我们“笑啥子,咯是有啥子秘密让我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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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 九月 12, 2006

早悟早得福 - 阿真

姐姐讲的一件事情。一对夫妇,都是她的朋友,妻子属于那种比较爱闹的人,丈夫买了沙发,她不喜欢,不高兴,一定要退,丈夫就去找车拉了退了;又买了个冰箱,不喜欢又要退, 找车拉了去,商场说没毛病不能退,这个妻子找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在冰箱上找到一丝划痕, 退了。

这个作丈夫的头疼啊,跑来和我姐姐姐夫诉苦:天天事事跟我闹,怎么过啊!

姐夫感叹,我悟到了,姐姐问悟到了什么,姐夫说一个家庭里气氛的平和最重要,大凡有一个能闹的,大家都甭过,“早悟早得幸福,晚悟晚得幸福,不悟得不到幸福。”

有句戏言:你家谁作主啊?其实,一个家里谁都是主,一个人不高兴,所有人都会生气。 小孩好些,坏情绪消失得快,大人就不同了,几个小时到无限期,都能战斗下去。想一起生活吗?想过吗?请把好情绪带回家,把气恼关在门外。

人累了,困了或饿了都会情绪不佳,可能自己还没感觉到,脸已经拉下来,火气也大,看见什么都烦。所以,生活、作息要规律,这是保持一个好心情最基本的条件,其它调节心情的方法,我不用说了,别人比我说得说得更好、更全面。

没有战争、没有灾难、没有病痛,现在的生活是一生中最好的,以后还会更好。生活中的一点不适算得了什么?能改变的就去改变它, 改变不了的,何必计较,随它去好了,只要想得开,人就会快乐。自己快乐,家人也会快乐。 何乐而不为?

愿大家都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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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新疆塔里木(一)- 雷莉


(一) 戈壁滩上的露天电影
我是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长大的野丫头。十二岁以前,我都是在塔里木河边一个生产建设兵团度过的。团场还有很多生产队和其他机关部门,大概有上万人。我们家在那个团场的一个有一千多人的生产队里。那种生产队和我后来去过的南方农村老家不同,队员虽然也干农活,但很多是上海知青还有曾经家庭成分不好的牛鬼蛇神伯伯叔叔阿姨们和他们的后代。我们的生产队中央有个很大的露天电影院,电影院周围有医务室,食堂,俱乐部和职工集体宿舍。
团场场部有个广播站,这个广播站拉出了很多线通向各个生产队,早上它会播响军号叫醒团场的上万人起床,中午晚上上班下班还会播些歌曲和一些通讯员来稿,我从不关心这些通讯员们说了什么,记忆当中,我最喜欢听的消息就是,XX生产队今晚八点放映故事片XXX。不用说,通常是我们生产队了,因为那个电影院不是每个生产队都有的,我们队有,是因为人多是个大队。
听到这个消息是非常振奋人心的,放学回家,我放下书包就和邻居的龚小燕还有吴小燕去露天电影院四周侦察,我们侦察的目的是再把这个好消息证实一下,问问专管生产队宣传事务的方叔叔,是不是真的要放映电影?真的是那部电影嘛?写了一手漂亮的楷书的方叔叔拍拍我们的头说,当然,喇叭已经通知了。然后,龚小燕挺着胸脯拉开步子跑在最前面,她是我们农一师十团跑得最快的女少年,她获得过100米冠军,接下来跟在她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就是我,吴小燕最娇气,舍不得花力气跑,象老太太似地在后面颠,其实,我们用不着跑这么快,但是,不跑好像不足以表达我们心中的喜悦。
我们家住在生产队的最后一排房子,到露天电影院搬凳子椅子占座位是件不轻松的事情,我要走过四排房子才能到达露天电影院,这段不算长不算短的路上有土路,还有沙石路,十岁的我啃哧啃哧搬着大凳子椅子,走上几个来回就累了。搬完我家人的,有时候还要帮姐姐的同学还有我家的亲戚占位子,因为他们的家都不在这个连队,他们要骑自行车走很远的路来看电影,实在不容易,来了怕他们看不到,所以,就提前要我占好座位了。龚小燕和吴小燕没有我那么积极占座位,她们对嗑瓜子的兴趣远远大于看电影的兴趣,在我满头大汗地从家搬来一个又一个凳子椅子的时候,她们在家哗哗地炒葵花 瓜子。我是极认真负责地,搬来椅子凳子还要估摸准电影放映机的摆放位子,然后再把凳子椅子放到它的周围。我很喜欢坐在电影放映机旁边看电影,听着哗哗胶片走动的声音,感觉很舒畅,特别是,有星星的夏天的晚上,还可以看见许多萤火虫在电影放映机打出的光束里飞,带给我无限的遐想。
当戈壁滩上最后一缕紫色的晚霞也隐入了夜的幕布里,电影开始了,爸爸抱我坐在我搬来的大椅子上,旁边是我的妈妈还有姐姐,再过去还有姐姐的好朋友同学甚至还有我的表妹堂妹,哈,感觉真幸福。随着电影往下放映,露天电影院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骑自行车来,坐在自行车上看,有的还站在自行车上。偌大的一个空地黑黑地挤满了人。在这个电影院里,我看过许多黄梅戏凤求凰,梁山伯与祝英台等等,还有很多黑白电影鸡毛信,铁道游击队,印象最深的有保密局的枪声,庐山恋,从奴隶到将军还有许多印度歌舞片。其中有一部讲唐山大地震的电影〈蓝光闪过以后〉,看了好多天天一黑,我就赶快回家,不敢在外面玩了,抬头看看戈壁滩傍晚蓝色的天空,心里惶惶不安。
露天电影院不仅仅吸引着我和我的家人,还有许多人家,他们为了看这露天电影闹了很多笑话出来。我家前面的张山家,那天电影要开演了,他们一家还忙着炒菜做饭,张山妈妈叫张山来炒韭菜,张山心里想着看电影拿了煤油就倒锅里,然后放菜下锅,等吃的时候,据说那味道终生难忘。还有一次,大冬天里大家穿着厚厚的棉大衣哈着白白的气看着看着电影,突然有家人家着火了,许多大人都把孩子放到座位上去帮他们灭火,爸爸也去了,回来说,那上海知青看电影忘了关炉子,这煤球烧旺了,就把旁边晾着的棉被烤着了,虚惊一场。
这些小插曲到现在我都记得很清楚。而实际上当时我很少把一部电影在那露天电影院里看完,因为,之前,太兴奋了,又累得搬了那么多凳子椅子,我看着看着电影就睡着了。到了散场的时候,爸爸就背着我回家,回到家,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许多人来家还凳子椅子。我却再也懒得睁眼了。第二天,我和龚小燕还有吴小燕碰在一起玩时,我们都在问,结尾是什么,都说,不知道。不过不要紧,我们很快就从小朋友的哥哥姐姐那里借来一本小画书或者连环画,想把那电影温习几遍都可以。
这些年过去了,我常想,看露天电影发生火灾的事情倒是碰到过好几次,怎么很少听说谁家丢东西了?后来,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好傻,那戈壁滩上的露天电影不用买票又好看,连贼都不愿意偷鸡摸狗,他们去看电影了。
(2006年9月 悉尼 雷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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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美的爱情童话 - <<海的女儿>> - 江玲

我坚信我小的时候是看过安徒生的童话<<海的女儿>>的,所以当我最近为了给女儿讲睡前故事,再次温习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是满怀着期待的,我在期待那种王子与公主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完美大结局。在我的记忆里,所有的爱情童话都是这样结束的。

当小人鱼为了去见自己心爱的王子从此不得回到美丽的海洋世界,从此必须与海底皇家的所有亲人永世分离,同时失去了她天籁般的嗓音,还忍受着每走一步就如脚踩在尖刀上的痛苦的时候,我以为她的付出是值得回报的。她小心翼翼地生活在王子身边,为他跳世上最动人的舞蹈,倾听他所有的烦恼和忧愁;她满心希望他能下决心娶她作新娘,这样她就可以得到人类永恒的灵魂。

但是王子却深深地爱上了一位邻国的公主,因为他错误地以为她就是那次海难中救他的那个美好如仙的女子,他要和公主结婚了。新婚的那天晚上就是小人鱼从此化为泡沫的时刻,最疼爱她的祖母痛苦得头发都全白了,亲爱的姐姐们用她们的头发换取了一把刀子,恳求她用它杀死王子,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回到那片生她养她的海洋家园。

善良的小人鱼不愿意这么做,她只是衷心地希望她深爱的王子能够幸福。天边的第一缕阳光出现了,可怜的小人鱼瞬间化为了海上漂浮的泡沫……

我不记得我是从哪一部分开始流泪的,我只知道当我读到此处时,已经难过得泣不成声。

虽然安徒生最后还是为小人鱼安排了一个好的结局 - 她变成了天空的女儿,三百年后便可以获取她想要的永恒的灵魂,但是这丝毫不能减轻我的伤悲 - 我始终不能接受她为了爱情放弃了她拥有的一切,承受了如此多的痛苦,到最后不仅一无所获,还必须要为自己当初选择的爱付出生命的代价;而这么多年以来,我还一直以为她和白雪公主一样,与自己心爱的王子过着幸福的生活。

2006/9/12 珀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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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九月 11, 2006

天使的眼神 - 雷莉


晚九点,探望产妇和婴儿的朋友陆续离开了病房,那些才刚刚当上父亲不久的男人们也不得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妻儿。这一刻,澳大利亚的夜才刚刚开始,Kogarah圣约翰医院的走廊上偶尔传来脚步声,也一定是轻柔的沙沙,沙沙声,不紧不慢地,足以安慰每一位年轻妈妈的心。
衬 着这样安静的夜幕,我躺在病床上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那是对十八个小时痛苦分娩的余悸。床脚微弱的灯光照着躺在婴儿车里的宝宝,他小小的头还没有我一 个拳头大,皮肤是那么娇嫩,甚至可以闻到他新鲜的气息。他刚从妈妈温暖的身体里出来,此时在襁褓里睡得很沉。打量着他小小的鼻子,嘴巴,还有头上那一小撮 头发,突然,我的鼻子有些发酸,我问自己,怎么把这么一个小人带大啊?!他看上去是这样的娇弱,他会生病吗?他哭了我该怎么办?他饿了呢?顾不上许多,赤 足跳下了床,在包里找到了电话卡,跟邻床的黎巴嫩妈妈打了一个招呼就踩着冰凉的地板到走廊上打电话去了。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远在中国的母亲沙哑苍 老的声音,我给她报喜的同时,也给她带了深深的忧虑。她说,没有一个亲人在你身边,你们又没有经验,怎么带这个孩子啊…… 我的喉头一时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好久好久,和母亲都没有言语。母亲的担忧就是我的担忧,我和先生两个留学生,没有丝毫经验,又没有一个帮手,确实怎么办 呢?此时,听母亲这么一说,两行清泪滑落下来,站在冰凉的走廊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是啊,母亲帮不了我了,六十八岁的她已经被骨质疏松症折磨得走路都 不利索了,怎么可能漂洋过海飞到澳大利亚来帮我。收住眼泪,挂了电话,无奈地穿过长长的昏暗的走廊回到病房。
宝宝依然在睡呢,黎巴嫩妈妈说,你宝宝比我女儿乖多了,这么安静,真是少见了,你们中国人的孩子很好带吧。
我茫然地对着宝宝笑了笑,孤独,惶惑,忐忑,种种辛酸的感觉都一齐涌上心头,我还不知道怎么当妈妈呢,我对小家伙说,对不起。
疲倦向我袭来,闭上了眼睛。突然,宝宝在婴儿车里断断续续地哼了几声,顾不上疼痛,我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我不知道该怎样让他安静。我按铃叫来了护士,带印度口音的护士很有经验地看了看,对我说,他还不习惯一个人睡,他要闻到你的气味听到你的心跳才感到安全。
她帮我把孩子放到了我怀里,就走了。
奇迹出现了,宝宝他居然不再叫了,很满足的样子,还咂了咂嘴。我把他瘦小的身体轻轻地轻轻地放进了我的臂弯里,让他再靠近我的胸膛一点,再靠近一点,睡吧,宝贝儿。无论周身多么不合适,我也不敢翻身,连一个小动作我也不敢做,生怕惊扰了他甜美的梦。
尽 管这样侧卧着睡,着实不舒服,但是我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有人在看我,醒来,打量四周,发现原来是臂弯里的宝宝一直在看着我!不知道他这样看我看 了多久了,他想跟妈妈打招呼吗?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他一副沉静的样子,美丽的黑黑的大眼珠懵懵懂懂地凝视着我,间或疲倦虚弱地闭一闭,但又很快就睁开 了。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没有见过太阳月亮星星大海,也没有见过毒蛇猛兽,里面没有丝毫惊惧伤心和忧郁也没有惊讶和狂喜,那是波澜不惊地,无所畏惧地纯 净至极的眼神,但是,偶尔,在睁眼闭眼之间,流露出虚弱和无力,足以让每一位母亲为之感动,从心底里迸发出一股照顾他养育他的巨大的力量。他凝视着我,我 也凝视着他,这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凝固静止了?这是妈妈第一次和她的宝宝交流!我居然开始坚信他一定是个精灵了,他是什么都懂的,他明白妈妈的无助,他知 道妈妈此时的烦恼和担忧,他醒来一定是想鼓励我呢。
刹那间,我获得了无穷的勇气,这勇气冲破了重重黑夜,使我忘记了所有身体的不适,并把心中一切柔弱和依赖的东西都赶走了。
于是,顾不着产后的疼痛,艰难地下床,找到装在包里怎样哺乳的资料,如同做研究生课题一般,翻开书页,把宝宝揽在怀里,开始学习研究怎样给他喂奶了。
夜凉如水,宝宝身体散发出的体温,温暖着我的,我的也温暖着他。
夜凉如水,想起留学到澳大利亚的种种艰难和困苦,此刻,在我眼中,都变得格外渺小,仿佛四周潮水退去,人生走上了一片新的天地,再回头看过去,都不算什么了。
我在宝宝黑黑的眼睛里,找到了比海还深的,传说中女人与生俱来的一样东西---母性。
再 把宝宝放下,东方已白,独自出去倒杯水喝,一个澳大利亚孕妇在家人的搀扶下在医院的走廊里不停地走着,阵痛把她折磨得腰都难以直起,那就是昨天此时的我 啊,我向她笑笑,我对她说,孩子出生后,看着他的眼睛,你就会忘记现在的一切痛苦。一个朋友曾对我说,母亲推动摇篮的手是推动地球的手,我想,这双手的力 量可能源于孩子那天使般凝望着母亲的眼神吧。

2004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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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九月 09, 2006

"同谋" - 江玲

昨晚睡到半夜,芊芊醒来了,我一边恨得直想骂人,一边迷迷糊糊地起来把她从小床里揪出来,扔到我的身边,很快就又昏睡过去,因为我知道她就是想跟我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咕噜一声,立即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摸 - 啊,芊儿掉地上了!奇怪的是,她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吓得使劲睁大眼睛往地上一看,原来地上有个大枕头,宝宝的头不偏不倚,正好靠在枕头上面;更神奇的是,地上还有一张之前从床上滑落的毛毯,宝宝裹着被子的身体正好又落在毛毯上。她翻了翻身子,继续呼呼大睡,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心中突生一计,但是有点犹豫,就拍了拍老公:“喂,刘芊雨掉地上了,正好地上有枕头和毛毯,她都没醒呢。” 老公嘟噜了一句:“你还不赶快睡?” 听到老公这么说,我伸直了身体,美美地睡了后半夜的几个小时。

早上还没醒,听到老公惊恐地大声问:“芊芊呢?” 我眼睛也没睁开,说:“还在地上呢。” 老公很生气:“你怎能把孩子放地上睡呢?” 我申辩说:“不是你说的吗?” 他说:“我哪里说了什么了?我根本不知道。” 我简直欲哭无泪,我还以为他是我的同谋呢,原来只有我这样自私想要伸展了身体睡觉。

我正在深深自责,老公又说:“不过,这个主意不错呢,以后半夜她过来就在地上铺上毛毯,让她在那儿睡吧。”

2006 /9/8 珀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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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中秋节的灯笼 - 雷莉

雨田生病了,这个星期他没去幼儿园,我在家带他。他不停地咳嗽,吃了抗生素还有点拉肚子。今天早上总算好一点了,我带他上街去,谁知道才几天没去的华人店里竟然挂满了各式灯笼,雨田说,妈妈,灯笼。花了五澳币我给他买了一个最小的灯笼,付钱的时候,我问收银员,什么时候过中秋啊?她说,还有两个星期。走出好市围华人食品店,一阵冷风吹来,雨田剧烈地咳嗽,小脸涨得通红,眼泪也咳出来了,可小手还紧紧地提着他的小灯笼,我忙把小童车转个方向,心里盼望他的病尽快好起来,中国人的中秋节就要到了。
回到家来,我忙着写我那些自以为是的文章,发了纸笔给雨田,我对他说,坐在妈妈身边,和妈妈一起学习好吗?许是生病的缘故,他很听话地坐到我的身旁。可他一坐下,就用小手来阻挡我打字,他说,妈妈,画灯笼。我拿起他的铅笔,画了一个圆圆胖胖的灯笼,然后按照记忆里灯笼上猫咪的样子也画了一只,想想又在旁边添了两朵花。雨田看了什么都没有说,很安静地又坐了一会,然后,从椅子上爬下来。我以为他自己去玩了,松了一口气,继续构思我的故事。谁知道,过了一会儿,雨田走到我身边,拿了我刚给他买的小小的红灯笼来,指着灯笼对我说,妈妈,草莓。我楞了一下,原来他是说我画错了,那灯笼上没有花而是草莓!
我惊奇孩子的观察能力,是那么仔细,仔细得让我吃惊,那小灯笼上画的是花还是草莓,是丝毫敷衍不了他的,而他只有两岁半。
天黑了,雨田提着小灯笼在房间里四处走,卧室里的灯还没有开,他站在镜子前,发现他手中的灯笼上有个开关一摁就亮了,小灯笼在黑的卧室里发出温暖的红光,把雨田小小的脸蛋也印得通红,他很兴奋,大叫,妈妈快来啊。这一次,说什么我都不能写我的故事了,我急忙推开电脑,走进卧室,蹲在地毯上,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母子俩的头紧紧地挨在一起,欣赏那上面的HELLO KETTY 还有红红的草莓,观赏2006年我们中秋节的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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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 九月 07, 2006

丢失的红围巾 - 雷莉

(一)


一个亚洲女孩,在他身后,一直跟着他,他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天色正渐渐变暗,奥克兰这个绿树丛荫的公园里游人和行人越来越少了。
他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停下了脚步,路边有丛不知名的花在悄悄绽放,花瓣是粉黄色的,重重叠叠,在清冷的冬日黄昏里,显得格外刺眼。他拿出了相机,其实,他不那么喜欢摄影,他觉得所有的照片都比不上人肉眼所见的真实,更比不上记忆中的鲜活,而这一次他带了相机出来旅行,是因为这次旅行之后,他就有澳大利亚绿卡了。这是澳大利亚移民规则,在他拿绿卡前,必须出境一次再重新入境,也就是说他花三天时间,从澳大利亚飞到新西兰转一圈,再飞回澳大利亚时,他就是澳大利亚永久居民了。
他沉沉地吸了一口气,他闻到了潮湿的空气里馥郁的花香。他好久没有闻到这样的花香了,记忆中,陌生的IT专业几乎掏光了他所有的知识,沉重的留学费用带给他的压力在过去的岁月里从未让他轻松过,他所有的时间都被功课和打工占据了,他已经闻够了厨房里的油烟味还有火车站厕所的味道。留学清苦忙碌的生活里,有过这样静静站立,品味花香的时光吗?他轻轻问自己,笑了。
身后有人,他不用回头就知道一定是那个女孩子。
他的耳朵已经熟悉她的旅游鞋摩擦路面的声音了。
其实,他站在这条小径上,就是为了等她。
女孩子也停住了脚步。
他还是没有回头。
他是一个沉静内向的人,大学毕业后,谈过一次恋爱,初恋的女友给了他青春记忆里最初的女人的印象。现在,站在这奥克兰深秋的花园里,曾经的女友和他是那么遥远了,遥远得有些心痛,他知道没有他和她的那次分手,他永远不会考托福出国成为澳大利亚公民,是初恋的女友刺激了他--当年和他分手是因为她投向了一个怀揣着美国绿卡的男人怀抱。
这么想来,忽然,他觉得身后这个跟了他一个下午的陌生女孩反倒比初恋的女友亲切得多,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转过这条小径,走上了林荫大道。
女孩子跟着他也走上了林荫大道。
他再次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装束,白色的羽绒服,兰色的牛仔裤,有些脏了的旅游鞋,一望就知道是个留学生,如果还有什么吸引人的话,那就是他的脖子上有条红色的围巾,质地和颜色都是上乘的,那是他送给自己二十六岁的生日礼物。对了,他突然记起自己的头发有些新潮,到新西兰来以前,他去理发,理发师觉得他长得有些特点,说他酷,末了,免费给他染了染头发,颜色是栗色的,正好和他栗色的眼珠相配,他有四分之一的哈萨克族血统。他想他除了口袋里没有太多的钱以外,他一切都还算体面的有序的。
他站定,转身。
一缕金色的阳光正好照在女孩清秀的脸上,年龄和他差不多,抑或大一点?直发,飘飘洒洒地散在肩上,女孩穿了一件厚厚的黑高领毛衣,外面是一件半长的黑风衣,她的背后绿树丛丛,恍惚间,觉得那绿把她一身黑染了,黑沾了些生命力,是有些湿润的黑,黑色使女孩看上去很清丽,他曾经学过素描,他想,如果现在有支笔的话,他一定要给她画一张,她是很好的模特儿。
他说,你好。
女孩咬着舌头,艰难地说,里好。
他听出来,这女孩不是中国人。
(二)

他皱了皱眉头,想了想,又说,Nice to meet you.
女孩也说,Nice to meet you.
她的发音糟极了,这次,他听出来了,这是日本口音的英语。
没等他问她,女孩自己用不流利的英语说,她来自日本,来旅游。
他说,他就要成为澳大利亚人了,但他生在中国,也是到奥克兰来玩的。
他没说很多,因为他已经发现他们两在交流方面存在一定的困难,他不会日语,而女孩的英语实在是很差。
一时间,他想走了,南半球冬日的夜晚说到就到的。
女孩很敏感,看出了他的企图,她说,Photo, OK?
尽管只有两个单词,但已经足够多了。
他帮她拍了很多张,她也帮他拍,在华灯初放的时候,他们还拍了合影,帮他们拍照的新西兰人,以为他们是情侣,开玩笑说,来个Kiss,近一点再近一点。
女孩坦率的眼神里现出调皮的神色,他也表现出从未有过地豁达和开朗,他们没有跟别人解释说,他们才认识了半个小时,而是互相看了看,很自然地靠近了些又靠近了些,后来,不知哪来的勇气,他把手搭在了女孩的肩上,温柔地拥着她,他没注意到友好的新西兰人帮他们拍了几张照片?他闻到了女孩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很迷人,是香水?又好像不是。
女孩艰难地打着手势,说着几个英语单词,他终于明白,她邀请他吃晚饭。
他笑了。
女孩这次很快说出了一个英语单词,nice.
他知道她称赞他帅来着。
他随女孩走进了一家日本料理店。店里不是很多人,女孩显然不只一次到这里来吃过饭,他们各自要了一碗面,他注意到女孩的指甲很干净,没有擦指甲油,手指白皙修长,一看就是那种很乖巧的女孩子。女孩端端正正地坐好,有礼貌地向他致意,等她抬头时,他看到她的五官很精致,只是瘦了些,没有化装,给人一种太冷清的感觉。
女孩指着他的围巾说,很好看,我以前也有一条,但是丢了。
他说,这是我给自己买的生日礼物。
女孩一时间没有听懂他的英语,只是谦虚温柔地笑着。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也许,什么都不说,就足够好了。他们望着彼此的眼睛觉得这样很有趣,都笑了。
日本面上来了。他吃得很快,女孩善解人意地笑着,问他是否还要来一碗,他说,够了。
女孩使劲地点了几下头,用日语不知说了句什么,然后,她望着他,又笑了。
他感到自己几乎要在这纯净温柔的笑容里被融化。他开始感谢澳大利亚移民局为他们这些新移民制定的出境入境的规定了,没有这个规定,他以为他的日子永远会那么实实在在无风无浪地过下去呢。
从料理店出来,女孩很自然地把她干净的小手交到了他的手中。她的手真凉,但很柔软。
冬天的奥克兰街上,行人早早回家了,他哈了一口气,解下他的红围巾,体贴地把它围在女孩的脖上,女孩被感动了,街灯下,眼睛闪闪发光,看上去楚楚动人。
他用很慢的语速开始给女孩讲他留学的经历,说到女孩不懂的地方,他就跳过去不讲。女孩很专注地听,有时说几句日语,有时说几个英语单词。他们就这样聊着,有时也什么都不聊,彼此享受着这样的沉默时光,走完了长长的一条街,又走了一条街。街上起风了,还飘起了些小雨,晕黄的灯光把雨丝织得迷迷蒙蒙地,一片又一片。
路过一家酒吧,里面有许多人在拉风琴唱着歌,女孩问他,要进去吗?他说,不,我不喜欢喝酒,我喜欢安静。
女孩说他是个好男人,说她的父亲是个酒鬼,有时喝多了还动手打她母亲和她,他从她断断续续的英语里猜出了她的痛苦。
他没有告诉她,他的父母在他十岁的时候,因为一次车祸,两人一起走了,他是在新疆的外婆把他抚养成人的。
终于,他找了个机会,打断了她,他不喜欢听别人痛苦的叙述,这样会使自己心中的痛变得更痛。他说天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走了一圈,其实女孩住的酒店就在白天他们相遇的公园旁边。他送她到酒店的大堂里,跟她道晚安,再见。
女孩的眼睛望着他,不舍,依恋,信任还有不知从哪来的湿漉漉的感动。她把手从他的臂膀下深深地叉过去,抱住了他,她的黑发上还沾着一些冰凉的雨珠,贴到了他的下巴上,反倒让人觉得有股沁人的暖流从心底流出。
(三)

女孩的房间内,地毯上躺着一个硕大的黑色的硬壳旅行箱,他几次想问她,为什么一个人出来旅行?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他不想探询一个人的秘密,他想,别人不想说的,一定有她不说的理由。
他说,我睡在地毯上吧,你睡床。
女孩温柔地点了点头,象母亲一般帮他在地毯上飞快地铺好了临时的床铺。他草草地洗漱好,打着手势对她说,我要睡了,今天在外面玩得很累。女孩欠身,点头,表示理解,从茶几上为他捧上了一杯茶来,他喝了一口,清香扑鼻,他从来没有喝过这样的好茶,他真诚地向女孩道谢。
等他喝完了这杯茶,女孩从卫生间出来,穿着洁白的睡裙,仿佛天使一般站在他的面前,他没敢看她,他说,晚安。
女孩关了灯。
黑暗中,他听到女孩在床上轻轻地,轻轻地,翻身,他说,我给你唱歌听吧。
他唱了首《东方之珠》,浑厚的男中音在冬日奥克兰酒店的房间里回旋,反衬得这个夜晚分外地温馨和静谧。
歌声止住,他听到女孩在黑暗中微笑,她也唱起了一首歌,是他熟悉的日本歌曲《冬恋》。女孩的歌声不是很优美,听起来甚至还很凄清。
他们就这样你一首中国歌我一首日本歌,唱到夜深,人静。
他真的困了,在女孩温柔的歌声里,沉沉地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突然醒了过来,黑暗中,他看到女孩穿着洁白的睡衣就坐在他的身边,一直凝视着他。他一把拉了她来,女孩象片树叶一样轻巧,飘落在了他的怀里。
日本女孩柔美的身躯和他的,融合在了一起。夜深深,窗外的雨从未停过,一直那么细细,密密地下着,格外缠绵。
他睡了,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已是新的一天,奥克兰的天空瓦蓝瓦蓝的,酒店后面有大片的树林,树叶黄黄绿绿,还有红色的枫叶,它们经过一夜冬雨的滋润,整片树林都光亮光亮的了。
女孩不在了,她在他醒来前,就走了,他并不奇怪,他想起女孩的黑皮箱,昨晚仿佛从未打开过,她怀着怎样的心情出来旅行?他不知道,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因为他们彼此没有留下地址电话,他只知道女孩有个非常普通的名字,叫幸子,而至于他的名字,女孩从未问过,他也没有说。在洗手间里,他看到女孩没有拿走的一管口红,口红很新,好像才用过一次,是那种浅浅的粉紫,他把口红放在鼻子下,使劲地嗅了嗅,但是什么味道都没有。他把它仔细地装进了旅行袋里。
在他离开房间的时候,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辛酸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腔子里喷涌而出。他站在房间中间,闭上了眼睛,把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
在关门的刹那,他注意到,门上居然被女孩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啊。他轻叹,他不解。
他拿了门牌到大堂的柜台去退房,柜台前的负责人说,已经办完了手续,是个小姐今天早上来办的。
他没有再问什么了,走出酒店,奥克兰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若不是这明亮的阳光,他也许会以为昨晚的一切都是梦。一阵冷风吹来,他突然想起,他丢失了一样东西,他的红围巾,不在了,是女孩拿走了。
回到澳大利亚,没几天,就是他二十七岁的生日,生性本来就喜欢清静的他没有呼朋引伴和朋友聚会。他来到悉尼著名的维多利亚购物中心,又为自己买了一条红围巾,但是,他没有再把它围在脖子上,而是放进了衣箱的最底层。

第二年的冬天,他认识了一个美丽的中国女孩,半年后,女孩从国内过来,他们结婚了,妻子帮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压在箱底的一沓照片还有一条崭新的红围巾,奇怪的是,照片每张都拍得很模糊,只能依稀看见一个黑衣女郎和他依偎在一起。
妻子问他,这是谁?
他说,谁都不是。
妻子问,那为什么这么亲密?
他说,我也不知道。
妻子问,既然你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保留?不如烧了。
他说,不行,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更不能烧了。
妻子奇怪地看着他,又拿起红围巾,她说,你的?还是她送的?
他说,我买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她说,我不相信,你围这么鲜艳的围巾干什么?不如送给我吧。
这回,他一字一句地说,不行,你最好以后不要再动我的东西了。
后来,他们离婚了,离婚前,他不知道妻子怀孕了,妻子是平静地办完了离婚手续后,回到中国,去医院做的人流。

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们认识好几年了,三十岁的他仿佛已经饱经沧桑,常常坐在我在悉尼唐人街开的茶馆里喝茶,并且每次只喝一种日本茶。他还不只一次跟我提起那次奥克兰之行,我总说不相信他有这样的艳遇,他就说,你看,这是什么?
在他的包里还一直放着那女孩的一管口红,口红是浅浅的粉紫,没有香味,我说这是高档化妆品啊。他温柔地笑了,说,是啊,接着又陷入到更深的回忆里,最后,说到动情处,就什么也不说了,仿佛对面坐的我,就是那个一袭黑衣的日本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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