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 五月 30, 2010

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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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五月 17, 2010

要男店员吗?


一个好女孩找到了一份OL工作,她不能再做我的周末店员了。
我打算登招聘广告。报社不允许我在广告上写招女店员,说是有性别歧视成分在里面,他把那个“女”字删掉了。
好了,广告登出去的第二天,平均每十分钟就有一个电话。

一个男声,温文尔雅地在电话线的那头传过来。
他说,可以应聘周末店员吗?我说,不招男生。他生气了,反问我,为什么?难道女装店里不能有男生吗?我说,不合适啊。他说,那商店里还卖什么?鞋子或者皮包,是吗?我说,是的,他说,那我可以卖这些啊。我说,我们店都是女顾客,可能不方便吧,谢谢你的电话了。他先气愤地喀嚓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又有一个男生打来电话,他的英语很好很流利,按理说,他的中文也应该不错,因为广告刊登在中文报纸上的。他用他非常流利的英语来了一个漂亮的自我介绍,然后,很有经验地要求获得一个面试的机会。我说,不太可能让一个男士站在我们的时装店里,我们需要一个漂亮的GIRL,而不是男士,谢谢,我刚想放下电话的时候,他固执地说,你有性别歧视,是吧?给我一个理由。我说,没有什么性别歧视,我要一个GIRL,有错吗?他怏怏地挂了电话。

可是,放下电话,心有余悸,他真不会申诉我吧?我有什么把柄让他抓住了吗?

一个上午,我都被这两个男士搅的心烦意乱。是不是澳洲的失业率真的很高,如此好的英语,况且还是一个男士,竟然是强求一份周末女店员的工作,有点离谱。

一晃,一个上午过去。中午,又有一个男士打来电话,他说他想来面试一下,给他一个机会吧,他在电话里请求我。听上去他确实很诚恳,诚恳的人,总是很让人难以拒绝,再加上前面两个男士给我施加的压力,我打算试一试,对,见一见,我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男士在抢属于美眉的饭碗,我想知道他们的情况。不过,也许,象我这个繁忙地段的时装店,还真需要一个帅哥站在那里,把那些鬼妹迷倒也把那些小偷吓跑。我说,你来吧,见个面。放下电话,我笑了。我想他不会来的,因为,他走到店外,就会被这些时装和澳洲女顾客吓得眼晕头晕,他会溜走。

但是,那个男士来了,他径直走进我的时装店,没有多看一眼我的顾客和满屋子漂亮的时装,他就是来应聘的,他就这么带着他自己来了,穿着一件干净朴素的短袖衬衫还有牛仔裤自信地走进了店门。我怀疑他根本没有详细阅读我的招聘广告,他也许就是那样一看“周末店员”几个字就用笔把所有的电话号码圈了去,然后挨个打过来,再一个一个去面试去碰运气。简短的几句话后,他留下他的简历就走了,走的时候,也没有打量一下他想来工作的地方长得啥样。我和另一个女孩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

匆匆几分钟,觉得他应该是在咖啡店里忙碌的侍应生或者在酒吧里的调酒师,总之,和女性时装没有多少关系。低下头,一看他的简历,果不其然,他做过许多侍应生的工作,在咖啡店还有餐馆。我很吃惊,他从周一到周五天天都在打工,打很多工,厨房的,餐馆的,甚至晚上还去帮厨等等,周末他还希望在我这里卖女装,这简直是超人哪!他赚那么多钱干啥?他一路从国内过来,打工学习,薄薄三页纸,写满了吃苦耐劳和勤奋拼搏。
不过,再细细看他的简历,却有点佩服他,他在简历的最后一段,诚实地写下了他的雅思英语成绩只有五点五分。他也许是我认识的最老实和最能吃苦的应聘者。

接下来,还有许多个电话在我忙碌的时候打来,仍然还有男生,他们说,请男店员吗?能给个机会面试吗?他们很认真。
我匆匆接起,挂断,再听到他们声音,已经不觉得惊讶和可笑了,甚至还有点尊重。
陷入深思,觉出生命的不易,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一样承载着很多社会生存的压力,在这样一个瞬息万变的世界里,为了生存下去并且生存得更好,是的,为什么要在乎这是否是一份属于男人或女人的工作呢?或者说,生存压力的本身已然改写了男女的工作类别和分工,我看见澳洲许多建筑工地上,也有很多苗条纤细的金发女子顶着骄阳和男工人们一样辛苦劳作;我们楼下的澳洲妈妈去上班打工,而丈夫在家带孩子---这些都没有什么稀罕了。

那么,你还要周末男店员吗?
嗨,等等,暂时还不敢要你,怕你打工太多,怕你压力太大,怕你是因为要一份工作而来,而并不是从心里爱我们这个行业,还有,最怕你昼夜打工,累得在时装店站着睡着了。以后,以后我们再说吧,让我想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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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五月 15, 2010

同甘

常听老人讲,夫妻就是可以和你同甘共苦之人。想以前,更注意共苦的部分,常常幻想出一些情节,往往把自己先感动的泪水涟涟。现在想来,真是可笑。现在这个年代,已经无法要求对方为你做什么,更不要奢求在灾难降临的时候对方会和你共进退。

然而,现在以为,同甘却是比共苦更符合生活的内容,但往往更困难。两个人,如果在这个方面没有一点点的共鸣,何其悲哀。也许你的周围也曾有过这样的朋友,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生活的磨难,克服了无数生活的挑战,可当阴霾散去,两个人终于可以幸福地过日子,然而他们却出人意料地默默地散了,留下的只有旁人的叹息和不解。

你喜欢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对方所喜欢的。

你所谈论的话题,对方完全不感兴趣。

没有一次你欢笑的时候,对方也能感到同样的快乐。

最悲伤的是,这种痛却不能说出口。这种倾诉只能被称为无病呻吟,再谈论下去便是无理取闹。两个人没有争吵也没有矛盾,就没有理由,更没有资格不快乐。

萧亚轩的一首歌,听了很多遍,《我们多久没牵手》。

我想要和你聊我的纷乱
你手上遥控器转个没完
该怪我自尊太泛滥
还是你的太自我 让谈心 变困难
我们多久没牵手
不小心就像朋友
一起躺着 也各自有梦
不争吵 不温柔 不分手
却不快乐
在别人眼中
我们被羡慕甜蜜美满
才讽刺让心最酸

很多时候,在工作的时候,才能感觉到更多的快乐。

有时候两人讲到开心的东西,会心地笑一笑,有共鸣的感觉真好。

一个老人家因为你对她的态度好,亲自扯布给你做一个小袋袋,还几次专程来解释,说很抱歉身体不好还没完成,你笑着,心里暖暖的,一个不相识的人心里还一直惦记着给你的承诺。

一个坐着轮椅的女士,每次来都穿的很整齐漂亮,即使话都说不太清楚,但是每次都很热情的和你说thank you! 若是她没有一个很好的支持她的丈夫和家庭,那么她真的是一个生活的勇者,因为她有着一颗热爱生活的心,这种情绪会感染到你,有时候,美丽是为了愉悦自己,而不是为了别人。

还有喜欢买首饰项链的老太太,也是腿脚不方便,但每次来都热情地拥抱我们,身上香香的,会真诚的夸你:“ you look beautiful today . love!”

正是生活中的这些人,弥补了你心里空落落的一个个角落,所以,如果你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可以和你共欢乐的人,请珍惜。因为,快乐,最终是会凌驾于痛苦之上,成为你们生活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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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 五月 12, 2010

最熟悉的陌生人

每天都会看见很多有意思的人。有一个哥们儿基本上我们每天都会见到,他经常憨憨的出现在门口,说一句:hello, how are you today? 然后等着我们回答一句:good, thank you. 心满意足地离去。开始的时候我们经常取笑他,给他起外号,后来渐渐习惯,哪一天没看见他还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可是至今为止,我们的谈话只局限在以上两句,没有更多的交流,有好几次,我几乎忍不住想和他聊聊,可是他总是急急地离去,而我也生怕惊着他,一直没有进行更深入的交谈。

我想,他是一个寂寞的人吧。

相反的,店里另一个常来之人,是一个老头,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没有问过。他每日来的时候,都是夸张至极地说着,“what beautiful,lovely,pretty ladies!" 然后东扯西拉的谈些话题,就这样,他每天到处走走谈谈,一天大概就打发过去了。有时候静下来的时候想起他,觉得有一丝丝的伤感,人到老的时候,寂寞如他,每天都靠着和别人聊天打发时间,忍受别人的冷漠和不耐烦度过每一天,不知道每天的希望是什么,也没有什么好期待的。我想他恐怕没有想那么多,也许每天来和我们聊聊就是他生活里唯一有意义的事情。

还有我天天都看见的对面money exchange 的大叔,叫他大叔,是因为他的年纪可以做我的大叔,可是刚开始的时候,我甚至以为他大不了我几岁。我每天看的最多的就是他,每每不经意地抬头,都看见他在笑。是的,笑,不是微笑,是那种发至内心的开心地笑,露出白白的8颗牙,(是不是8颗牙,我没数过)我一度觉得很诧异,因为我实在想不出,谁能那样天天的开心地笑呢,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他是刚得到工作,开心,后来日子久了,他还是那般笑得灿烂。难道是这个人交了桃花运?我心里暗自寻思。 可是再开心也不至于一天笑足8小时啊。他的朋友也是一个很搞笑的人,长的歪歪扭扭的,眼神也歪歪扭扭的,一次我们家美女老大和他打了一个招呼,他斜斜的笑,不是邪邪的,是斜斜的,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傻乐。眼歪脖子歪的,我想,真是怪人的朋友也很有特点。

就这样,微笑大叔用他无意的笑灿烂了我的生活,有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看见他,顿时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要像大叔那样没事偷着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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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夹克衫

今天,天气格外好,悉尼的天空湛蓝,纯净。

一个红鼻头的华人中年妇女一大早就在我的服装店里晃悠,她像一个生客那样问我要一件十码的衣服,我帮她拿了。她进到试衣间去试,出来就说,好看是好看,就是六十澳币太贵了。一听就是那种被讨价还价惯坏了,张嘴就喜欢砍价的顾客。我说,这里不是那样地,我们不讨价还价。她说,那我去银行取点钱就回来买。结果,她在后面的三个小时里,一共进进出出光顾我店三次,试了三次,最后一次进来,又重复了一下能少点就好了的话,再离去,结果,还是没有买。我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真是有意思,用一上午的时间去思考,试穿,讨价还价一件衣服。却没有想过,一个上午的时间,她若努力点打工就可以赚回一件衣服的钱了。后来,店里的两个漂亮姑娘说,这个红鼻头啊,昨天就来试了至少三次了。我听了,多少心里有点沉甸甸地,一个好端端,健康,英文也很不错的女人怎么会这样和自己过不去呢,一件很简单的女士夹克衫,即便折合成人民币也不是很昂贵的衣服,却让她如此折磨着自己还折磨着我们。我想,下次,她再来,我一定会给她打点折了,因为,我不想,让她这样浪费时间。

是的,时间,对于任何人都很珍贵,对我看来,若是遇到一件自己喜欢的东西或事情,就应该当机立断去争取,或者为之努力而去争取获得,而绝不浪费时间。时间,于我是一件很珍贵的东西了,现在,每天,我平均二十分钟会看一眼时钟,我把时间分配给了孩子还有生意,给自己的,就像今夜这样能坐下来,写点什么,都是那样辛苦地挤出来的一点点。我和时钟在赛跑呢。

不过,还是有点羡慕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和我一样踩在时钟的滴答上,绷着神经过日子,当然,不用想,她一定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地,这也是一种富有呢。不知道,她是否注意到了?外面,澳洲的阳光是如此明媚,现在正是深秋,海很蓝,天很蓝,许多小山丘和公园里的树叶黄了红了绿了,满目是大把灿烂缤纷的色彩,开车走在悉尼路上,常常望着公路那边的海还有翩翩的海鸥发一会儿呆,感觉很舒畅。天是那么高远,我是那样想走进大自然去,寻找没有滴答声的没有紧张节奏的生活,若可以那样,我是绝对不会把这样美丽的时光耽误在一件夹克衫上的,BYE-BYE,哪怕不要不要了,等我挣钱存钱痛快地把它买下来!

是不是,有了时间,就没有钱。而等有了钱,却没有时间了。

如此,难怪,女人都热衷于嫁给有钱的富豪,这样,又有时间又有钱花。

没有体会过只知道挥霍时间和金钱的生活。
似乎,印象中,许多,有才华的女人嫁入豪门,她们的才情和光芒都成了那个富豪的一件新装,而她们自己却在深深庭院里,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了,但可知,才女大多都是人世间最识人间烟火的人尖子,没有烟火人间,就没有她们。

扯远了,撇开做生意,同是女人,我愿意为那红鼻头的不知姓名的华人女人埋点单--只是为了那件也许她真心喜爱的黑夹克衫。这样一想,讨价还价,还是有用的,赚得了自己喜欢的东西,还不用辛苦去打工了,当然,她们还有大把时间去泡商场过自己的自由潇洒日子。如此这般,讨价还价,实际上是一场懒人和勤快人的较量,勤快人不是不愿意输掉金钱,而是,不愿意输掉时间。
一件夹克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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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 四月 28, 2010

从新开始

从心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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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 六月 01, 2008

单身日记 2008-5-31

天气 晴朗

本来想好了走的时候要和他们父女俩热情拥抱一下的,可是机场门口那个值勤的胖女人一挥手招进来一串车等在我的车后面,我只好匆匆钻进车里,仓惶而逃。离去的瞬间,听到女儿跟我道别的声音:“妈妈再见!”转过头去,看到两张笑嘻嘻的脸在站台边一晃而过。

有点怅然,还以为她会哭哭啼啼不舍得我呢,看来她对我也有了审美疲劳。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精心煮了一杯CAPPUCCINO咖啡,站在厨房的中央一边慢慢享用,一边环顾四周。哎哟,这个家可真乱啊,这两个家伙自从订好了机票那天,就开始无休止的战斗,地上堆满了她要带去而他不让带去的衣服和玩具;不过想到接下去的两个多星期,这个家都是我一个人的了,不用收拾他一天一换的袜子和一天一色的领带,也没有爱探险的DORA和闪电McQUEEN,我不禁心花怒放,大白天把家里所有的蜡烛都点燃,放一盘旋律轻快的CD,我开始很卖力地做清洁。

清洁做到一半,巍和震分别打来电话,语气甚是同情,说想到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晚上要找个餐馆携妻带儿请我吃饭,还说饭后若有需要还可以陪我喝酒。我简直要笑出声来了。

今天晚上他们到广州,须住一晚,明早才能到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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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三月 24, 2008

珀斯离悉尼有多远(十二) - 江玲

第四天

清早匆忙梳洗完毕,逃难似的走出离EUCLA十几分钟车程BOARDER VILLAGE汽车旅馆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已经非常地光亮刺眼,而旅馆的停车场里却只剩我们家那一辆车了,惶恐中问了旅馆的人我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位于西澳和南澳交界处的BOARDER 和珀斯已经不在同一个时区,这里使用的是澳洲的中部时间,比珀斯要早45分钟,比阿得来德要晚45分钟。

青说今天我们并不需要赶路,整个行程只用开五个小时的车,因为沿途有很多的观景点,我们不时要下车稍作停留。果然出发后十分钟不到,我们就到了第一个观景点,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才真正明白我们今天要观看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景色。

世界地图上的澳洲大陆其实就象一个巨大的岛屿,四面临海,印象中一块大陆和海洋的交界处应该是温柔的海滩,但是在南澳境内的海岸线却是悬崖峭壁,刀削似的兀地突立着,没有一点过渡,却给人带来比和风细浪强烈百倍的震撼。记得中学学过的世界地理里边有个关于板块构造的学说,根据这个理论,澳大利亚大陆是从南极大陆脱离出来漂移到现在的位置的。当时觉得提出这个理论的科学家想象力真丰富, 其实现在看到这些还有断裂痕迹的岩石,我想就算是我说不定也会得到这个灵感的。

坐在悬崖边,看着大自然神工鬼斧般的杰作,听着海浪冲击绝壁的阵阵巨大声响,涌满心里的只有作为渺小人类的谦卑和对大自然无限的崇拜和感恩。有一个瞬间我在想,一个人看多了世间美丽风景,他的心灵是不是也会因此变得美好起来?一个人看多了世间万种风情,他的胸怀是不是也会因此变得更加包容?海天交接处,没有人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唯有咸咸的海风阵阵吹来,一直吹到我的内心深处。日常生活里,总觉得自己的喜怒哀乐就是生命的全部,个人的悲欢离合就是人生的所有,但是此时此地,我忽然间意识到人类其实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并且终有一天我们都要回归自然。这种念头的出现有点象我在夏夜里看星空,看着看着,一闪一闪的小星星都成了在宇宙里运行的星球,突然间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平日脑子里这样那样的烦恼和追求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蓝色的天空,蓝色的大海,一切让人心旷神怡,想不通英文里“BLUE”怎么会有悲伤的含义。沿途这样的观景点好多,我们一个也不想错过,因为此生经过此地可能仅此一次;其实就算还会再来,但时过境迁,那时候我们的心境和目光可能都会不一样,这正如“一个人一生不可能两次淌过同一条河”。

快到傍晚的时候,汽车狂野地向当天晚上的落脚地CEDUNA奔去,听青说那里有舒适的酒店,有闻名的生蚝,手机也有信号,满眼的荒野就要结束,我们开始看到沿途有了人类的踪迹 - 村庄,教堂,还有那大片大片的麦田,一切都让人感到既陌生又亲切,其实仔细算算,我们离开现代文明的生活也就才两天而已。


2007-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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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斯离悉尼有多远(十一) - 江玲

第三天 (十月二日)

清晨还很早,我们就被楼下轰轰驶过的大卡车给吵醒了,赶紧收拾好行李上车吧,我说,我一分钟也不愿在这个肮脏的motel里呆了。青警告我说,接下去的住宿条件只能是更差,你要有思想准备。我哼哼了两声,不敢叫嚣。看来,舟车劳顿并不是这条路线走的人很少的唯一原因,沿途旅店的条件太差也是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不过又转念一想,与大城市相比,这些地方原始荒芜,有人开了旅店给大家提供方便就已经不错了,对于物质,我何必要求这么高,究竟在这样的地方睡了一晚上,我又损失了什么呢?

出了Norseman五分钟不到,汽车就正式进入了国家级公路,一号路。这条线路环绕澳洲大陆一整圈,是很多游客自驾游的首选路线,因为道路质量很好,而且所过之处多是风光迤逦的地方,不过这绝对不包括今天。确切地说,今天的主要任务是赶路,路上除了我们自己需要加油和休息以外,根本没有值得我们停下来欣赏的地方。很多人不喜欢旅程中的这样一段时间,觉得很无聊,很枯燥。不过我发现对我自己来说,外出旅游本身就是一件令我兴奋的事,而在路途里看到或者是没有看到什么并不太能影响我的心情,毕竟这并不是我外出旅游的真正目的;况且“无限风光在险峰” ,要想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风景,就要经历别人没有经历过的寂寞和苦痛,这很公平。

随着我们汽车不断往东行进,车窗外的土壤颜色也由红色转到灰色再到白色,而路旁的植被也由树林逐渐变为灌木丛、荆棘森林。很难想象就在昨天我们才看到美轮美奂的海景,今天就已经深入到澳洲内陆目击如此荒芜的景观。荒野中我喜欢停下来,走出车里站立在呼呼的风中,也许因为我生长在中国的南方,所以平原总是让我惊叹,那种苍凉,一望无际,那种荒蛮,一览无余。

临走以前看资料说,在这个季节,一路上会有很多袋鼠出入,所以一上路我就东张西望眼巴巴地渴望见到袋鼠。果然这一天袋鼠倒是见到了不少(沿途看到了差不多五六十只),但是它们全都拖着个大尾巴一动不动地躺在路边 - 无论是成年的或是年幼的,如果它们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时间穿过没有防护栏的一号公路,那么它们就难逃被急速行使的汽车给撞死的命运。特别有一段,大大小小的死袋鼠每隔几米就有一只,有些已经死了很久,有些是最近才刚被撞死的,一些黑色的大鸟在它们身上跳来跳去,挑肥拣瘦,真是惨不忍睹。我连声说,真的是太可怜了。青问我,如果你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袋鼠你会怎么办?这我倒是没有想过,我只是希望远远地看到一些活蹦乱跳的袋鼠在旷野里奔跑的场面,何曾设想过和它们面对面决一死战。我说我可能会丢了方向盘,蒙着眼睛转过头,然后尖叫着冲过去。青很严肃地说,如果你想要避开它们是不可能的,因为它们和汽车的速度都非常快,并且有些成年的袋鼠很重,这样撞过来就会给汽车带来很强的冲击力,往往会造成车祸。这种情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好好想想吧。啊?我张大嘴,那么还是祈祷路上不要看到活的袋鼠吧。不过我之后一直在想,到底是它们不识时务闯入了我们的路线,还是我们未经许可侵入了它们的领地呢。

如果你决定走这么一段路线,汽车的质量一定要保证,因为在这几天的路程里,手机都是没有信号的,在路上要想碰到其他的人或者车,可能也要等上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左右。在这种地方开车,我总是会无法控制地想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句话,因为大部分的时间我们就象电影里拍的那样 - 一辆车在荒野里孤独前行。不过大约每两个小时的车程,路边就会有一个加油站外加小卖部,当然这里不管是汽油还是商品的价格都略微嫌贵,不过还不算离奇。加油站里面安静得很,只有一两个表情麻木的店员和收银机叮叮的响声,室外酷热的太阳烤得地面滚烫无比,热扑扑的风吹得沙尘四处飞扬,不知为何这让我想起中国古装武打片的场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个沉寂多年的武林恶人就要重返江湖,一场不可避免的恶战就要开始。快快离开这里吧,我说。

2007-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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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斯离悉尼有多远(十) - 江玲

第二天我们不用象前一天那样赶路了,美美地在Esperance 一家条件不错的motel睡了一觉以后,才慢吞吞地往码头走去 - 我们要去参加网上预定好的一个半日游。

游船带着我们同船几十个人向Woody island驶去,听导游说,沿途还会带我们去看一些野生的海豹和海狮。正在谈话间,就听到船头有小孩子兴奋的尖叫声,我们赶紧跑出来,果然,离船身不远的一块大岩石上,躺了好几只灰白色的海豹,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颜色的海豹,以前在动物园里看过的好象都是黑色的。正这么想着,有经验的船长又把我们带到了另外一些突出水面的大岩石上,这次看到的就是黑色的了,可是却导游说这不是海豹,而是新西兰海狮。这些野生的动物懒洋洋地躺在石头上,不愿为我们这一群大惊小怪的城里人翻动一下它们肥胖的身体,也难怪啊,动物园里的动物表演了还有点奖励,而这些野生的动物每天白白为这些旅游公司挣这么多的钱,却什么好处也得不到,哪里还有什么激情表演?

不管乘船时间多短,每次出海我还是会觉得很不舒服,但我发现晕船怎么跟生孩子一样,过去了,那股难受劲就忘了;这几年我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海,每次都把自己上回永不再上船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正难受着,我们的游船来到了Woody Island,岛上果然如它的名字一样有很多的树木。同船的其他人都去丛林里漫步去了,他们要走到山顶上的观景点去,因为在那里可以毫无遮掩地看到蔚蓝的大海和其它的岛屿。而我则喜欢在山腰找个野花丛丛的地方停下来,透过树丛树枝去看海,往往在这种时候我才发现绿色的树和蓝色的海配起来是那样的美,因为它们都是来自大自然的颜色。

半天时间很快过去了,我们随船回到Esperance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青说我们快速去那条著名的海滨大道上去兜一圈,就要准备上路去今晚的落脚地Norseman了。汽车在蜿蜒的山路上起起伏伏,海在我们眼前若隐若现。突然青在一个观景台停了下车来,我走出车一看,天哪,Esperance南部的海水颜色怎么这样清丽,而沙滩上却一个人也没有。我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到海滩上去野炊。

拎着我们事先准备充分的食物和用具,我们来到了山下的海滩。可能是因为晴空万里的天气,线条分明的岩石,洁白如玉的沙滩,也可能是因为我们愉快轻松的假日心情,这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海滩之一了。海滩非常浅,层层的海浪从远处轻轻地拥触过来,温柔地发出哗哗的声音,光着脚踩在沙滩上,又白又细的沙从脚趾缝里慢慢地钻出来 - 这一切真让人愉快得想要跳舞。我突然想起电影<<钢琴课>>里面的一个情节:那个小女孩在她妈妈弹奏的钢琴声中,在无人的海滩上翩翩起舞……

依依不舍地离开了Esperance,我们开始正式往中部行进。这天晚上要停留的地方是Norseman,本来还想趁机去看附近Dundas的古老石头,但是我们一路停停走走,等到了Norseman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我们只好找地方安顿下来。才刚开出省府一天,没有想到自然条件已经很糟糕,汽车所过之处,地面卷起阵阵尘土,镇上街边的人家门口都是寸草不生,光秃秃的沙土在门口好大一片,实在很不好看。好不容易在一个酒吧的楼上找到一个motel房间住下,虽说里面也是冰箱微波炉,洗手间按摩浴缸应有尽有,但是人进了房间有找不到地方坐的感觉 - 我开始无比怀恋城市里的一尘不染的星级酒店了。

2007-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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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斯离悉尼有多远(九) - 江玲

第一天

早上六点半,我们从朋友家出发了。这段时间如此繁忙,以至于当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我还觉得没有作好心理准备,直到真的上路了,我才开始意识到这一走,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回来了。

有时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就此安定下来,而是迷恋隔三岔五的搬迁,虽说每次搬家都有一些客观的原因,但是如果我主观上不愿再动,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都说 “性格决定命运”,那我这样动荡不羁的人生一定是我内心中那一个渴望自由的因子在起作用吧。朋友们都问,就要走了,有没有舍不得,会不会想念啊? 会的,怎么会没有呢?我喜欢在珀斯的那段悠闲有致的日子,虽然短暂但我却学会了怎样去生活和怎样去做自己。既然喜欢为什么还要离开?我想,热爱一个地方和恋爱一个人可能是一样的,只要我们认真尽力地去生活了,去爱了,就没有遗憾,冥冥中的人生安排,我们就豁达地去接受吧。

清晨的珀斯很宁静,再加上那天是周日,路上的车就更少了。天阴阴的,前方好似有风雨在酝酿。

大概接近中午的时候,天气突然转晴了,我们到了西澳的三大自然奇观之一浪石(Wave Rock) 所在地 - Hyden。据资料上面介绍,其实Wave Rock最初的名字是叫Hyde’s Rock, 是为了纪念一个姓Hyde的伐木工人,但是后来政府土地部门的人误把Hyde写成了Hyden,于是很快这个名字就被人们当作最近的一个镇名而传开了。

穿过一个热闹的Caravan Park,浪石就突兀在眼前了 - 那么直接了当,那么名不虚传。抬头望去,整块岩石有大概一百米长,十五米高,它从上到下往里深深地凹进,形成一个巨大的波浪,这也就是“浪石”这个名字的来历了;看介绍说,它的成因是由大量带化学成分的流水长年冲刷而成。古老的岩石上清晰的水痕勾勒出一个巨浪定格在此地,看着那些水墨画一样的线条,我突然在想,它会不会是一条被施了魔法的河流,在这里静静等候了两亿年,当魔法解除的那一天,这个壮观的浪子定会突然灵动起来,流畅起来。

坐在岩石旁唯一的休息处,想起好友莉和巍几年前也来过这里,他们当时一定也曾坐在这张椅子上歇息和感叹,这个念头让我感觉有点恍惚 - 时间,地点,它们如经纬一般地交错在我们的人生,而我们每一个人,就在等候合适的时机登场,去上演属于我们自己的戏份。

简单午饭后,我们继续赶路,今天的路程还只走了一半,我们的目的地是海滨小镇Esperance。青说,你休息一下吧,等一下换我开车。我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下,睁开眼我看到车窗外大片金色的油菜花一晃而过,绿油油的田野一望无际。我坐在车里一动不动,生怕惊动了这一幅美丽的景色,是梦吗?我在想。很早的时候,还没有出国的时候,对于国外生活的唯一想象就是汽车行使在黄昏的法国乡村,这有别于很多人对国外生活灯红酒绿的设想,至于为什么是法国,我想只有上天才知道了。但我很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梦,因为车里分明响着刘若英<<为爱痴狂>>的歌声,那么这一瞬间,我是生活在我的梦想里了?……

喂,该你开车了。青在一旁提醒。我把手指举到唇间,嘘,别说话,让我体验一下梦想实现的感觉。

2007-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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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斯离悉尼有多远(八) - 江玲

搬家公司的人到我家的时候,是早上八点左右。来了两名外国男子,一个壮实,一个精瘦,我听说干这活的人不外乎就是这两种身材,不过原因我却忘了。他们不象华人搬家公司的人一样一进屋就开始搬东西,而是不紧不慢地,一人拿一摞表格,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清点,然后在每一个箱子和家具上面贴上标号;之后还是不急着搬动任何东西,反倒拿了一大堆的塑料薄膜,把家里的每一样家具都包起来。等他们作好一切准备的时候,我看了一下表,已经是十点左右了。

芊芊盼望这次搬家已经很久了,她看到这个家现在终于成了她期待已久的混乱模样,变得兴奋莫名,怀里抱着几个心爱的毛毛玩具,一路欢呼着从这个房间串到那个房间;等到他们开始搬动东西的时候,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她幼儿时候使用过的篮子,坐在里边跟她的玩具们说话,对身边的人和事不闻不问,就跟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虽然之前已经跟她解释过很多次我们要搬家的事实,但是我还是不很确定她是否真的明白搬家意味着什么,但是现在看来她处理生活大事的能力比我想象中要强多了。

青的右脚趾前一阵作了个小手术,护理不当有点感染,眼见着出发的日子临近了,他急得不得了,害怕自己到时候仍是不能长途开车,由我来当主驾驶,这样的话我们到达悉尼的时间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不过他看到搬家公司那两个人正有条不紊地干着,就放心地说要去最后看一次医生,然后用左脚开着车走了。其实由这样训练有素的人来搬家,主人真的不需要在旁边,只用告诉他们哪些东西是要搬走的就可以了,因为他们工作的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不让客人的家私有任何的损伤和损失,连一个椅子都用毛毯包着,整整齐齐地和箱子摞在一起,并且一切的东西都买有保险,真的是万无一失。

大概中午十二点,我们家里的东西终于都搬完了,搬家公司的人把集装箱大门咣儅一关,我刚放松地舒了一口气,却听得大门外传来女儿的哭声,我赶紧出门去看个究竟。只见她指着大卡车着急地跑来跑去,嘴里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还叫喊着:“爸爸,爸爸!”搬家公司的人和我面面相觑,不知道卡车和她爸爸有什么关系。她见我对她的哭诉不予理会,哭得更厉害了:“妈妈啊,爸爸在车里!”哦,原来她并不知道她爸爸早已经走了,见整个家搬得空空如也,连爸爸也无影无踪,就以为搬家公司的人把她爸爸也给塞到卡车里了呢。面对泪眼婆娑的她我简直是哭笑不得,但却不得不让她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她这才放心地让那两个人把车开走了。

站在空空的房间里,我想起第一次来看房子的情景,那天的天气也是这么晴朗,四周也是这么安静,也有一阵阵的清风从后院里飘进屋来……恍惚中好似一切又回到了从前,但是我知道我们的人生分明是再也回不去了,它在这所可爱温馨的房子里又成长了一年零八个月。

2007-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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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十二月 29, 2007

2007圣诞/新年专辑

圣诞夜,大家蜂拥至刘震家试用新BBQ炉子



刘青目光如炬


娃哈哈哈哈哈


Terrigal 汽车拉力赛




输了后果很严重!


获胜选手


走光!


老子吃西瓜从来不给钱!


南天寺上香团


预备团


汽车拉力赛南天寺赛段


再来一组...






又来一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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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 九月 11, 2007

一首老歌轻轻唱 - 雷莉

“老师窗前有一棵米兰,小小的黄花开在绿叶间”,又一个教师节,我想起了这样一首老歌,好像这是十几年前在一个午后,十四岁的我和同学一起唱的歌;现在,站在澳洲悉尼郊外这个绿树葱茏的公园里,哼着这首歌儿,我似乎闻到了湖南故乡九月教师节那校园里桂花的沁香,一时间,那过去的人和事仿佛潮水向我袭来,思绪万千,我仿佛看到自己,那一年,穿着白色的背带裙还有紫红色的衬衫站在树下,把小小的黄色的桂花花瓣夹进蓝色的笔记本。

其实,那树下,和我一起捡桂花的还有我的同桌,一个叫丽萍的女孩,她有一双非常漂亮的黑眼睛,大大的圆圆的,长长的睫毛,里面似乎可以看见水草一样的影子。丽萍天性多愁善感,她的作文写得棒极了,经常是范文,老师在班上朗读的那种。

那学期,学校来了几个师范学院的实习老师,其实,也就是大四的学生,有一个带我们班的语文课。我还记得,他叫司马老师,戴副眼镜,个子瘦高,不苟言笑,但讲起课来,生动有趣,才华横溢,一篇《济南的冬天》,他讲得让人终生难忘。丽萍听他的课听得非常仔细,以前,她喜欢趴在桌子上听课的,但是,一上司马老师的课,她就坐得笔直,眼睛里升起了雾气,变得迷迷蒙蒙地,一下课,就写日记,写啊写啊,上晚自习还写。

终于,有天晚自习,司马老师来了,他似乎刚刚打完篮球,头发还是湿地,穿着白衬衫,牛仔裤,还有旅游鞋,浑身上下都是活力,他在班上转了一圈,然后,他坐到了丽萍前面的空位子上-----那位子上的同学不在学校上晚自习。我偷偷地看了他们一眼,他们看上去很平常很平静,但我发现,他们的平静是装的,丽萍历来是不会掩饰自己情感的女孩,她虽然有点羞涩,但她是快活地,她十五岁漂亮柔嫩的脸上,看到的全是幸福和骄傲,我想,聪明的司马老师肯定站在讲台上早就发现了这双不同一般的黑亮的眼睛。果然,晚自习结束的时候,我看到,丽萍的日记本已经在司马老师的手里了。并且,丽萍一边抿着嘴在笑,一边收拾书本回家,她朝我神秘地眨眨眼睛,当时,我嫉妒得都快要晕倒了,黑暗中,我把书包带子抓得紧紧地。

一场师生恋开始了。

那天丽萍收集了很多桂花放在了一个信封里,一到晚自习就等着司马老师的出现。司马老师本是才子,据说,还发表过小说,眼镜后面的眼神充满了自信和激情的光芒。他越来越频繁地坐到丽萍和我的前面,有时低声和丽萍讲话,有时两人一前一后看书写字,丽萍竟然和他有那么多共同语言,她读过很多小说,司马老师还借给她书看,什么《傲慢与偏见》还有一些泰戈尔的诗集。他们在我嫉妒发抖的眼皮下,无视我的存在,互相偷偷传纸条打量对方说我听不懂的方言,在我嘴巴几乎忍不住,快要背叛丽萍打算把他们的事情告诉班主任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头发斑白的班主任成老师来了,他坐到了平常司马坐的位子上,他这样问丽萍“你爸爸妈妈说你最近晚上打着电筒看小说,有这事吗?你最近功课越来越差了,数学老师说你的作业是抄的,是不是?”成老师说到这里,锐利的眼光看了我一眼,我吓得不敢吱声,因为,丽萍确实经常抄我的作业。丽萍根本没等成老师把话说完就哭了,伏在桌子上,肩膀抖动,很伤心,泣不成声,成老师叹口气走了。

后来,司马老师再来和我们晚自习都是坐在最后一排了,但我知道,他的眼光一定从后面穿过许多同学的头发和肩膀,落到了丽萍的后背和头发上。丽萍从来不回头,但她内心是那么安静,她笔下“沙沙”,从容不迫地继续写她的爱情日记,他们仿佛有种默契,这种默契要比少女哧哧地羞怯还要有力度还感动人,有时,丽萍也会什么也不做,她满脸娇憨地沉入冥想之中,顾自发呆。我呆呆地看着她,羡慕她,她根本不在乎成老师的责问还有她父母的担心,她活在她自己愉快的世界里,谁要批评她,她一流泪,就把所有的问题解决了,会哭也是一种幸福啊。

可是,丽萍究竟是包不住秘密地,她有一天下课问我,说,初吻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吗?我吓了一大跳,我老实说,不知道。丽萍终于又象丽萍了,她哧哧地笑了,旁边一会儿就围拢了几个女孩来,她们说,什么滋味?什么滋味?丽萍无所顾忌地说,你们不知道吧?我不告诉你们。她一说完,就摆出很成熟的样子,看着我们不笑了,几个女孩还想问个究竟,但丽萍却什么也不说了。我知道她就要遭殃了,年轻并且才华横溢的司马老师用他的口才已经征服了全班女孩子十四五岁的心,怎么能属于丽萍一个人所有?!

果然,第二天,司马老师的语文课就改由另外一个实习的女老师来上了,说司马老师和她换课了。丽萍哭了,真的哭了,下课了,我们都去做广播体操,她还在哭,哭得语文课本都湿了。女同学对她指指点点,可私下里,我却有点佩服丽萍的率真。

司马老师他们两个月的实习课很快结束,丽萍的语文成绩出奇地好,特别是她写了一篇作文,有半本子厚,女实习老师说,她从来没有看到这样透着灵气的作文,她走到丽萍的座位旁边悄悄地对丽萍说,多看书写文章,你以后会很有前途地,要努力。可老师没念丽萍的作文,让我很失望,让全班同学都失望了,发作文本时,丽萍一把就抢走了,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写了些什么。

司马老师他们走的时候,班上开了一个联欢会,丽萍很安静,缩在一个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本书,司马老师朗诵了一首诗就走了。后来,教室里停电了,大家点了蜡烛玩击鼓传花,我转身一看,丽萍早就溜了。

司马老师离开学校的那天,丽萍请假,没来上课。

她再出现的时候,我总感觉她的脸上多了一些什么东西,总之,她看上去越发稳重了。并且,她的功课从班上的二三十名呼地一下就窜上了十名之内,除了语文,她的其他功课也好起来了。她不再傻呼呼地给其他女生讲她初吻的感觉了,她下课就往学校的传达室跑。我和她一起去,她收到的信是XX师范学院的来信,我收到的是我远在新疆的父母的信,她的信很厚,要读一个上午,我的信很薄,都是妈妈爸爸说了又说重复了上百遍的话。她说她羡慕我是这样独立,身边没有父母管着;我则羡慕她有那样一个才华出众的大学生男朋友,她不知道这件事情曾经让我们所有的女生嫉妒得发疯晚上睡不着觉。

桂花落尽,湖南下起了绵绵的细雨,冬天来临的时候,我和很多女生都不再提起司马老师,我们已经不再嫉妒丽萍了,真的,不再,我们都悄悄说,他们是才子佳人蛮般配地,我的笔记本里那时开始贴满了《上海滩》里许文强的照片,并且也在晚自习偷偷写关于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的日记。

真不知道丽萍和司马后来怎样继续着,那是一场很让人惦记的师生恋,许多老师和同学都知道,并且,丽萍成了学校里的大名人,可班主任成老师也不知道为什么没理会这件事情,尽管他比谁都清楚丽萍每周都收到情书,可是,情书归情书,丽萍并没有耽误学习啊,她倒是成绩比以前好很多倍了。

我和丽萍很快就不是同桌,后面的同学老说我挡着了她们,她们看不到黑板了---我迅速地长高了,我从座位的第二排慢慢挪到倒数第二排了,而丽萍似乎一直没再长高,她趴在课桌上写日记的身影后来经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们不坐在一起了,接着,又分班了,再后来她上了一所中专走了,我们从此了无音信,一别十多年。

一个春节,我从澳洲回到湖南故乡,街头都是拥挤的买年货的人流,天下起了小雪,地上红色的鞭炮纸屑潮了,沾到皮鞋上,我停下来,想把纸屑擦掉,刚站定,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迎面走来,大大圆圆的黑眼睛,微黑的皮肤,短短的头发,围了一条粉色的围巾,身上穿着喜气的红色唐装,变老的仿佛是岁月,丽萍却不曾老去,十多年她都没变,想想她其实也是三十岁的女人了。丽萍还是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指着身边一个头发凌乱,似乎打了一宿麻将才刚刚睡醒的中年男人对我说,这是我老公,我儿子已经这么高了,今天没出来。可那男人,显然不是司马老师,当然不会是,那初恋时有谁懂得爱情?!我心里竟然有点伤感。

那么,初恋究竟有没有爱情呢?我很想问问丽萍。但也许没有机会了,她和我说了几句话就和她丈夫消失在春节人头攒动的街头了,似乎,她压根就不想和我提起往事。其实,有很多问题这些年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我还想问她,丽萍,你那么有才气,发表了什么小说了吗?小说里,是否有你有我还有我们的司马老师?

桂花香飘,往事依依,我们轻唱一首永远青葱的老歌。

(雷莉 2007年9月11日 悉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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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年代(二) - 江玲



读大学的时候,校园外有一家叫做“嘉宇”的镭射放映厅,经过的时候常常看到一些吸引人的电影海报贴在外墙上,有时我很好奇地探头往里看,由于放映厅位于一间临街店面的楼上,所以每次我只是看到一段狭窄幽暗的楼梯,加上那时候社会上的镭射厅多是放映一些低俗色情的影片,所以一想到要去“嘉宇”看电影,我的内心总是充满了一种神秘而犯罪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随着同寝室的正处于热恋中的毅的描述,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时对于学生之间的恋爱,学校的主张虽然是不鼓励不制止,但是现在想来,当时的恋爱环境的确是很恶劣的,校园里到处是校卫队的爪牙,白天黑夜地捉拿有“不文明恋爱行为” 的学生,所以镭射厅、电影院这一类的地方自然就成了很多情侣理想的约会地点。根据毅的描述,“嘉宇”的观众多是附近几所大学的学生,而且播放的影片很多都是历年来获奖的大片,绝对不是我想象当中的那种以播放三级片为主打的地方。

记得去“嘉宇”看的第一部影片是<<真实的谎言>>,进去的时候影片已经开始了,那部电影的音响和图像效果在当时的影片中都是非常突出的,黑灯瞎火的刚一坐定,我的感官就经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全心投入地跟着剧情起起落落,等到电影结束后灯打开,我才开始注意观察“嘉宇”的真实面目。按照今天的标准来说,那里的设备只能说是简陋,前方挂一大屏幕,旁边是一台放映机,四面墙壁上零星挂了几个又黑又大的音箱,座位虽不是硬板凳,但是前后十来排沙发长短参差,颜色诡秘,良莠不齐。不过这些硬件设施一点也不影响观众对优秀影片的热情,去“嘉宇”看电影的学生一届接一届,前仆后继。

学校附近还有另外一间正二八经的电影院,有时也利用年轻学生怀旧和崇洋的心理,播放一些好莱坞经典的爱情影片,比如<<魂断蓝桥>>、<<罗马假日>>、<<飘>>之类的,但是在那里看电影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里边的女生大声地嗑瓜子,男生则在里面肆无忌惮地抽烟。每每看完电影出来,我记得脚下踩的全是那些伶牙俐齿剥落的瓜子皮,厚厚的象是积雪一般,渗透全身的烟味则要好几天才可以散去。而“嘉宇”里面是不可以吃瓜子也不可以抽烟的,印象中那个瘦小的男子(不知他是老板还是伙计)总是从黑暗里穿出来,用手电指着犯规的观众,很客气地提醒他们,一般来说,效果总是不错。

跟其他好多学生一样,我很快成为了“嘉宇”的常客,在那里看了好多部优秀的电影作品,有<<钢琴课>>,<<四次婚礼和一次葬礼>>,还有我最最喜欢的一部片子<<完美的世界>>。说起看<<完美的世界>>,还有些小插曲。那部电影很长(两个多小时),看到一半多我正倾情洒泪的时候,突然停电了,我和好友灿趁机起身到楼下去方便,回来的路上,后面一个人为了看清黑乎乎的楼道,突然点着了打火机,把我的头发很意外地“轰”地引燃了,身手敏捷的灿很勇敢地几下就把火扑灭了,然后大声地向那人索要道歉,而当时的我完全沉浸在戏里,什么也没顾得上说,拉着她快速奔回座位,又接着跟随电影情节失声痛哭。好多天以后看到烧焦的发尾,我仍然没有一丝生气,我甚至觉得用我的头发来换取这样一部触动我内心的电影,是很值得的。

去“嘉宇”的大多数时候是跟灿一起去的,我们通常是在傍晚出了校门沿着街道一路吃过去的,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各自身边男生的是是非非,一边把麻辣串、鹅翅膀、大肉粽等等美味一一消灭于唇齿之间,然后我们在“嘉宇”门口把手和嘴擦干净,抬腿进入了另外一些人的人生和世界。

我也说不清那时的我为什么这么喜欢看电影,可能是自己年少不经事,而电影就象我期待中的未来一般充满了色彩和玄机吧。其实那个时候毕业还很遥远,我抓紧时间享用着如此悠闲惬意的时光,如此青春无敌的岁月,如此亲密无间的朋友,再加上纯正英文原版的电影,完全没有必要去担心我的未来又会上映怎样的一部人生影片。


2007-8-28
珀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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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八月 27, 2007

珀斯离悉尼有多远(六) - 江玲


(找了很久,终于相中这张地图,因为它的路线与我们此次的行程比较吻合,不过我们是从珀斯(Perth)往南往东经过阿得来德(Adelaide)最后到悉尼(Sydney)。其他的路线只能等到以后再走了。)

搁浅多日的行程计划随着出发日子的临近,昨晚又被我们提到了议事日程。
综合Damian的建议和我们的实际情况,再加上我数日的喋喋不休,青好歹同意了放弃野营狂想,但是关于去不去墨尔本我也妥协说咱们到时看情况再定。于是在一片民主祥和的气氛下,我们此次人生之旅的日程安排就此敲定:

第一日:(Perth to Esperance)早上八时出发,与朋友拥吻告别,挥泪与否要看双方煽情的效果。大约中午时分到达Hyden(距珀斯351公里),前往观看西澳三大自然奇观之一 – Wave Rock(浪石)。短暂停留,照相摄像,又开始下午的旅程。四个半小时后到达西澳南部的Esperance,然后吃吃喝喝,入住酒店。临睡前不忘亲芊儿一下,谢谢她一路合作。

第二日:(Esperance to Norseman)上午乘坐预定好的游艇出海观看野生鲸鱼(亦或海豚?) ,不管看什么,反正如果什么也看不到就不给钱。旅游资料上还说春天是当地“野花展览”的季节,希望沿途能看到烂漫野花几朵。午饭后转向北上,当晚在出西澳前最大的一个镇Norseman停留。如果到达之前天还没黑,到Dundas看大岩石。据说Dundas的石头有两百万年的历史呢,值得期待。临睡前不忘亲芊儿一下,感激她一路合作。

第三日:(Norseman to Eucla) Norseman到Eucla有650公里,青拖妻带女,可能要开七八个小时才能到达。不过Damian小伙子说Eucla的汽车旅馆不好,建议我们入住附近的Madura Pass Oasis Motel。这一天主要是开开停停,看沿路的风景,据说有荒野,绝壁。Eucla本身也是一个小镇子,有什么博物馆一类的,不过带着芊芊这样没有受过教育的小人儿,可能就不去那里了。

第四日:(Eucla to Ceduna) 出了Eucla再行十几公里,就是西澳和南澳的边境线了,再见,美丽原始的西澳,我会非常想念你的。Eucla到南澳的Ceduna虽然只有四百九十几公里,但是我们要在沿路停留很多的观景台,看戈壁,沙漠,国家公园这些人迹罕至的地方,这又将耗去我们一整天的时间,当晚入住Ceduna的汽车旅店。临睡前不忘亲芊儿一下,请求她一路合作。

第五日:(Ceduna to Adelaide)从Ceduna途经Augusta 港, 然后来到南澳的省会Adelaide(阿得来德) ,途中距离772.10公里,又是要开一整天才可以到达。这一段的风景是从沙漠,草原又逐渐进入了城市。至此我们应该可以松一口气了,因为至少不用担心没有地方加油、买水和吃东西了。晚餐去Adelaide的唐人街,我们一定想吃中餐都快想疯了。临睡前不忘亲芊儿一下,恳求她一路合作。

A第六、七日:从阿得来德到悉尼,距离1374.90公里,我们得在Wagga Wagga停留一晚,不过在网上搜索的结果,大家都不推荐走这一段,因为实在够枯燥,两天都没有什么可看的。

B第六、七、八日:另外一个方案就是青所说的,沿南澳海岸线一直进入维多利亚州的南端,去体验大洋路和十二门徒。然后再途经墨尔本停留一晚,最后狂开一天直接插回悉尼。

其实看起来好象两个方案只是在外多呆一天的差别,而且第二个方案会有趣得多。我们到时可能会根据身体状况和孩子合作的程度来决定走哪一条路。

第七天或者是第八天,终于到达美丽的悉尼。亲亲我的女儿芊,她一路上的表现真的是棒极了!


2007-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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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斯离悉尼有多远(五) - 江玲

人的一生要遭遇很多的人,但是最终能与你相识并成为朋友的人却是屈指可数,所以说到要离开珀斯,我们不舍得的除了这里悠闲的生活方式以外,还有就是这一年多在此地结交的一些朋友。

第一次碰到简和保罗的时候,简眯着眼看了我好一阵,然后笑眯眯地说:“我终于想起来你象谁了 - 巩利。” 保罗也在一旁不住地点头:“真的很象。” 我愣了一下,虽然我自知巩利和我除了都是中国女人以外,找不到一点相似的地方,但是我明白她在外国人眼里的地位,所以我还是受宠若惊地直说:“谢谢,谢谢。”

保罗和简是青在网球俱乐部认识的一对夫妇,两人都是心理学专家,分别在珀斯两间大学任教,虽然已经是六十岁出头,但他们仍然每个星期跟一帮年轻人到俱乐部去练球,从不间断。保罗和简都是来自美国,这是我在跟他们一见面的时候就从他们的口音里听出来了,虽然他们来澳洲都已经三十年了,但是卷舌的儿化乡音仍是丝毫未改。简的唯一的女儿塞布莉娜说这其实是他们对自己那个美国身份的认同,这让我想起老年邓小平那一口正宗浓厚的四川话,自我感觉好了,管你听众是哪里的人,听不听得懂,都要听。

由于他们在澳洲也算是外乡人,家里人丁稀少,所以保罗和简在过传统佳节复活节和圣诞节的时候,总是请一帮朋友在家里团聚,我们一家人在珀斯的一年半里,受他们的邀请去他们家过了两次复活节和一次圣诞节。我发现每一次去他们家的人都是来自世界各地,有印度人,瑞典人,中国人、美国人,以色列人……当然也有澳洲本地人,我们都戏称他们家是小小联合国,只是这里没有争论,大家总是在他们那布置温馨气氛祥和的家里谈论东西方文化的差距和相似之处,每次无不畅所欲言,流连忘返。

据我的观察,国外的人说到中国无非有三种态度,一是漠不关心,二是有点敌对,三是极度热情。其中大多数的人属于第一种,因为不了解中国所以不关心。第二和第三种人感情色彩虽然明显,不过都是少数,不成什么气候。倒是第一种人立场不坚定,极易受媒体宣传的影响,一部<<藏龙卧虎>>就可以令很多人好奇地冲进第三类,一篇山西矿难的报道也足以令好多人愤然进入第二类。不过保罗和简倒是从来都很喜欢中国的,简说她第一次去中国是在一九八五年,前几年她女儿和女婿在上海短暂工作的时候又去了一次。两次对中国的印象简直有天壤之别,这一方面让他们对中国近二十年的发展刮目相看,另一方面对古老中国的未来更是充满了信心。

就要分别了,我们昨天邀请保罗和简来我们家吃地道的中餐,他们又象往常一样非常认真地请教我们学习中文的一些技巧,然后无比羡慕地看着我女儿的小舌头在中英文之间自如地转换着。感叹生命必然规律的同时,保罗和简并不服老,他们说等退休了以后,他们可能会到中国去教书,他们想去见证这个历史巨人的重新崛起,也想为善良勤劳的中国人走向世界尽到自己的一份力量。

2007-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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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 八月 16, 2007

珀斯离悉尼有多远(四) - 江玲

晚饭后照例跟爸爸妈妈视频了一阵,如实报告了这几天的思想和行动。

“你那里天气怎样啊?” 妈妈问。

“这里现在好冷啊,早晚只有四五度。” 我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得把外套的拉链拉到了头。

“哎呀!我们这里热惨了!” 妈妈如梦初醒般地大呼着,好象终于找到了北半球炎热的原因。

“你们真的要开车回悉尼吗?” 爸爸妈妈还是不能理解这样疯狂的计划,但是鞭长莫及,他们能做的就是反复地叮嘱路上要注意安全和关注中央四台的国际新闻。

“没事的,这段路程走的人很多,我们又不赶时间,想开就开,不想开就停下来休息。” 我尽量安慰他们,但我知道要他们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每天晚上在路上住什么地方啊?一定要早点预订下来啊。” 妈妈对这种长途跋涉虽然没有经验,不过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当晚临睡前,我把这个同样的问题抛给了青。他不紧不慢地翻出地图,说:“我们公司的Damian曾经在这段路上来回开过几次,他帮我设计了一个完美的行程安排,而且他还告诉了我路上那些条件好的汽车旅馆。”

“说来听听。” 我很有兴趣。

“整个行程我们要花八天的时间……” 青打开一张全澳地图。

“啊?!”青话音未落,我惊叫了起来。四千多公里,我知道如果夜以继日地开,只需要两天半到三天的时间就可以开到,我们白天开,夜晚休息,最多也就开五六天罢了,怎么跑出八天来了?

“你别急,听我跟你讲,因为我们要去大洋路、十二门徒以及墨尔本。” 青自己在地图上画着圈圈。

“不去,不去,我们从阿德来德直接开到悉尼就可以了,干嘛还要专门绕到南面去?”我们好几年前去过十二门徒和墨尔本, 这样荒唐的计划要我不急是不可能的。

“那次去的时候我们是跟旅行团去的,时间很赶,而且路上都在睡觉,错过了很多好的风景。” 他解释着。

这样的计划听起来好象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但是八天在路上,我要带多少衣服来换啊?” 我嘟哝了一句。

“切。”青对我这个理由不屑而顾,“Damian还说我们其实可以去买些帐篷睡袋一类的东西,沿路就野营,他可以提供野营营地的地址给我们。” 青的脑袋一定是被这个Damian灌了水。

“就我们两个可以,但是带着个三岁的孩子,我不想什么野营,我只想安全到达。” 我口气很坚决。其实这样的冒险行动对我还是有一定的吸引力的,但关键是想到孩子还那么小,带着她野营可能麻烦多于乐趣。

“你固执得很,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以呢?” 青有点恼,我估计在给我谈起这个计划的时候他自己已经偷偷地乐了很久了,没想到我这个女人是个城市动物。

“就是因为没有试过,所以我不愿去冒险。只要你去野营过一次我就跟你去!” 说这话的我很认真,我是绝对不会跟没有去野营过的人一起去野营的。

“好了,好了,再商量吧。” 青关上地图,息事宁人地说。

2007-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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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斯离悉尼有多远(三) - 江玲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我正深陷在沙发里投入地看电视剧<<绝望的主妇>>,突然听到大门外有卡车停留的声音。我拉开窗帘一看,原来是搬家公司的人来送打包用的盒子和纸张了。那天上午我才收到青的电子邮件说搬家公司的事宜已经搞定,日子也定了下来,没想到下午他们就开始行动了,办事效率真是很高啊。

本来多加不到一千块钱,搬家公司的人还可以把打包的事情也全部包下来,这笔费用青的公司也承诺了的,但是想到我必须要亲自经手才知道哪些东西要扔,所以我就说算了。西方搬家公司的规范化是不可小瞧的,如果你付钱让他们打包拆包的话,他们可以把你的家私和用具原封不动地搬到新家,也就是说,连你的碗、杯子是怎么放的,到了新家它们也是同样的次序。所以有些人搬家,自己收拾一个包就走了,把家留给搬家公司的人,等家搬好了,自己直接去新家住就是了。

纸箱子到了就有事情干了,我这个主妇不再绝望,站在屋中央环顾四周,我准备从每次搬家我最喜欢收拾的私人物品开始入手。虽然我不承认自己是个恋旧的人,但我的确保留了很多旧物,特别是信件和相片一类的东西,因为我找不到要丢弃它们的理由,这样一来随着时间的堆积,它们的数量也就越来越多,我要花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因为我喜欢在收拾它们的间隙去翻看那些不经意流逝了的岁月。“啊,原来是这样的!” - 我总是恍然大悟地忆起过去经历的一些事和自己那时的思维习惯。

就象这次回国无意中找到几本以前的日记,我饶有兴趣地读着年少时的喜怒哀乐。我真的很享受那样的时刻,在阅读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有些文字解释了我现在对人对事的一些疑惑。不过有的文字却令我产生了更多的疑惑,我记得有篇日记除了日期和阴郁的天气以外,我什么也没有写,只是留下了一串感叹号,而且之后好多天都没有写日记,让我无处寻觅踪迹。我可能永远也想不起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一字未留本以为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但没想到只是漫长人生中的十年,我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大学好友灿很早前就戏言,说我是个活在回忆中的人,我估计她说这话是因为她知道我有收集旧物的习惯。其实每个人的今天都是由过往的一个个日子组成的,过去的这些年我的身体和思想所经历的无数次搬迁和变动成就了今天的我。而灿和我隔山隔海地生活了近十年以后,她看我可能就象我看那些旧物一样似曾相识却又渐见陌生,所以这次回国最后一次同学聚会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话:“出国这么多年,你还是变了。”

似乎是意料之中,也好象是意料之外。


2007-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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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斯离悉尼有多远(二) - 江玲

两周后,我带着孩子回到了珀斯。

回来后第二天,某某搬家公司来了一名男子到家里来估价,是我先生之前跟他们约好了的。回中国三个月没有跟人说英文,我舌头有点打转转,接过他的名片一看,好在他有一个常见的名字 – John Williams (约翰 威廉姆斯) ,令我的自信心一下子振奋了起来。

威廉姆斯先生进入我家的每个房间仔细看了看,连衣柜和橱柜也不放过,他一边走,一边在他带来的笔记本电脑上敲敲打打。

“每一样都要搬走吗?” 他公事公办地问道。

“基本是的。有些东西可能要扔,可是还没有最后整理出来。” 我一想起要扔东西,心中涌出一股痛快的感觉。人人都痛恨搬家,除了我。我喜欢搬家,因为我喜欢变化,只是这次是搬回我们在悉尼的家,所以这层感觉少了些;但是搬家还有个好处,就是可以及时处理掉那些“鸡肋”一样的旧家具,旧衣服,让整个家长期保持清清爽爽。

“既然这样,我都填上吧,也不会多好多钱的。你们的搬家费是公司出吧?” 他礼貌性地问道。

“是的。”我很快地回答他。这么劳民伤财的事,不由公司出钱,谁愿意整天没事瞎折腾?

威廉姆斯又问:“随家具走的,还有什么?”

“我女儿。”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他低头看了看我三岁的女儿,有点吃惊,随即很紧张地跟随着我笑了起来,我想他可能没想到中国人也有幽默的时候。

“门口那辆车。” 我这次认真地说,“公司只给报运送一辆车的钱,我们只好把另外一辆车开过去了。”

“这样反而更好!” 威廉姆斯兴奋地说,“我几年前开过,很令人难忘的经历,我保证你们绝对不会后悔的。大部分澳洲人都有这样的梦想,你们很快就要实现了哦!”

他的眼睛发出一股令人信服的光,我瞬间被他感染:“真的吗?太好了!”

最后快结束了,他问:“价钱明日才可以出来,我报给谁?”

“报给他们公司吧。” 现在除了关心从珀斯开车到悉尼,其他的我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2007-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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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斯离悉尼有多远(一) - 江玲

接到青打来的电话的时候,我和阿戴正在重庆江北地下城的一家装修简约但是价位不菲的川菜馆吃晚餐。他告诉我公司和他达成了协议要把他调回悉尼本部了,这就意味着我们全家要在九月底又从西澳首府珀斯搬回位于东海岸的澳洲第一大城市悉尼了。电话那端,他兴致勃勃地说他有一个令我惊喜的计划,那就是开车横跨澳洲。

“珀斯离悉尼有多远啊?” 我既兴奋,又有点不安,这年头一说到开车穿越澳洲,就让人联想到几年前一对年轻的英国伴侣在途中被害的案子。

“四千多公里呢,是要开好几天,但我们走的路线是沿着南部的海岸线,并不是横穿沙漠,而且我们只是白天开,晚上就在汽车旅馆休息,很安全的。” 青似乎听出我的言外之意,安慰着。

“那好吧,空了我们去网上研究一下路线和沿途的风景点吧。” 我看了看旁边埋头吃饭的阿戴,急急挂断电话。

阿戴抬头看看我,笑了:“我真服了你们两个,又要搬家。”

高中时候的密友阿戴现在在重庆一个局级机关做公务员,珀斯离悉尼有多远,我的生活就离她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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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 六月 28, 2007

澳洲电影课 - 雷莉


我在悉尼科技大学UTS学习媒体艺术与创作的研究生课程,有堂课是小电影创作,给我们上课的老师是个黑头发的来自美国的年轻女老师,她讲课很随意,给我们看许多漂亮镜头,然后就让我们讨论。一个学期作业不是很多,最后要交给她的那份作业最重要,就是三分钟的充满创造性理念而又富有内涵的一个短片。

三分钟短片算什么!谁都没在意。可是,讲课随意的美国老师,做起事情来却一点都不含糊,每周围绕着这三分钟都要让我们交点东西给她看,刚开始要一份创作提纲;再接下来要求我们阅读许多资料寻找若干图片;还有一份我们自己画的故事连环画;一个用DV实验拍摄的场景等等,总之,天天泡在图书馆里还不够,还要回去“读”许多电影,那时,看电影都是做功课了。

到了最后快期末的时候,我发现我为那三分钟整整搜集了一大书包的资料,有中英文的各种电影资料,还有厚厚的几本书,一大沓文件,用小电影机拍的几盘胶片,称一下,肯定有七八公斤重。

经过这么多准备,终于到展示每个人的作品的时候了,每个同学都熬夜赶作业在学校编辑工作室里忙得焦头烂额,女生脸上长痘痘头发上起油了,男生胡须疯长,我还曾经在编辑房做到凌晨三点多,后来在学校三四个保安的目送下搭了的士回公寓。现在,背着自己沉重的书包一脸神秘地出现在教室里,参加系里为大家组织的浪漫的电影放映之夜,激动的心情不亚于大导演参加奥斯卡评奖。

我的三分钟短片讲的是一个男女爱情故事,他们因为犹豫不决错过了爱情,背景话外音是我澳洲同学贝丝配的,音乐是我严谨但经常发脾气说脏话的德国同学沃儿夫做的,男主角是我的男朋友,女主角是我最要好的女朋友。当我看见我用十六毫米胶片拍的一个人物在黑暗中点烟的镜头放大出现在教室屏幕上的时候,我的心跳加速,非常紧张,我紧张的原因是因为那胶片上的男朋友他根本不会抽烟,就他那抖抖索索的点烟姿势才练了几分钟,实在担心他那两下受不了这么多双火眼金睛检验,并且我还知道屏幕上他眼中的泪光,都是因为饿着肚子我逼他抽了一支又一支烟熏出来的,而不象剧本上那样描述---因为等待心上人所致。至于那女主角我的女朋友简直是在百忙之中抽空帮我,事前连排练也没有,我让她穿着中国紧身旗袍,裹着我的红围巾,在傍晚,在人流湍急的悉尼中央火车站通道里一次次奔跑,我们俩胆大地就象疯子一样,我捧着摄像机拍她漂亮的手指富有表情地纠缠在一起,趴在肮脏的地上拍她的高跟鞋和美丽的脚踝。哈哈,结果,出乎意料,许多人都为我鼓掌。隔了几年以后,我还有个新加坡同学记得我这个忧伤的爱情故事,还背得出那几句话外音“那是一个寒冷秋天的夜晚,我站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去见他……”,可是,后来呢?那个男主角成了我老公,那个女主角是我婚礼上的伴娘!

其实,系里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中国女生,我不得不说,我们的创作思维和西方同学比还有差距,东方人很中规中举,也不够大胆想象夸张和幽默,尤其是,创作时根本没有想到借用现代数字技术去处理表达,没西方同学活泛。甚至,两个韩国同学也有这方面的问题,我猜想,这可能是西方和东方的教育不同吧。不过,我很惊讶的是韩国同学怎么那么喜欢恐怖片呢,有一个韩国女同学拍的是一个女生的表情,从笑到哭最后变成惨叫,画面是蓝色凋的,很恐怖;还有个韩国男生邀请我在他的短片中扮演一个女杀手,“我”穿着黑色长长的皮风衣,套着细高跟的黑靴子按照接头的指示到某地去杀一个人,人杀死了,“我”把一把刀子酷酷地插进靴子里就走了。黑夜里,大街上,“我”黑色的背影,突然,有人跟踪“我”,等“我”发现,却已经晚了,那接头把“我”又杀死了。我过了一把女杀手瘾,美国女老师后来打着呼哨说,哇,那黑皮衣和靴子是你自己的吗?我说是的。不过,私下里,我却有点失望,因为,没人去关注我的演技,我为了演好女杀手,故意走路走得很慢很坚定,这是我自己设计的节奏。哎,可到最后,却是我那身黑皮衣皮靴把我这么重要的设计掩盖了。

我还帮澳洲同学贝丝拍过一个短片,拍的时候,我是她的剧务,她的短片当初我都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要我不停地舞条床单,很快就拍完了,于是,我们就在她北悉尼男朋友的家里,一边聊天看海景一边吃三文治和水果。结果出来,她的片子很不错,她用了一段出色的音乐和婴儿的啼哭,最后,那舞动的床单在慢镜头下变成了如同妈妈的手那般温柔舒展,荡漾着童年的回忆和温馨。还有个叫玛格丽特的澳洲同学,年龄有五十多了,当了一辈子家庭妇女,等儿子女儿大了,才出来学习,我也帮她拍她的短片,她拍一个又一个静止的水果画面,要打那一只苹果的灯光就花了我们一个小时,还要再打香蕉和西瓜的灯光,忙了很久才完成,等她剪辑完了,却相当不错,背景是一家人吵架说话大声咀嚼的声音,在这样一片混乱的声音中,香蕉,苹果,西瓜一个个吃完了消失了,只剩下许多垃圾堆在桌上,于是,这就是“家庭妇女的生活”。看了这片子,好多年后我当了妈妈才真正理解体会。

轮到最后,一个墨西哥同学隆重出场了,之前就知道他的片子很火暴,等他的片子开始放映的时候,全场的男生个个血脉贲张,那荧幕上的长发日本女孩刚开始穿戴整齐风情万种地在拍广告照片,后来,随着镜头喀嚓声,她的衣服就一件件脱落下来,直到赤身裸体,千娇百媚地躺在地上,到了这里,片子结束了,男生都在鼓掌吹口哨,女生感到脸红。那日本女孩不在我们大学里读书,但经常出入我们系,当我们同学的业余演员,她的身材比她的脸蛋美,这一下,她成了我们系里的大明星。第二天,在系的走廊里,我又见到她和那墨西哥男同学在一起,她很大方时髦,丝毫也没有穿着和服笑容谦卑的传统日本女人模样,墨西哥同学倒是大声地邀请我参加他下一部片子的拍摄,帮他的演员化装和服装设计,还可以当群众演员,我笑笑 ,没接受。
其实,我是有点不敢。

那天晚上,所有的短片放完了,美国老师当场宣布,所有的片子都及格了.一片快乐的声音.好了,从此,我喜欢上了这一行,就是经常觉得这一行太烧钱了,那一个点烟的镜头,花了我几百多澳币去买胶片冲胶片,还有那个名牌打火机花了五十多澳币,拍完之后就没再用过.可从此以后,我常常期望明天中头彩,那样,我就会拍好多爱情故事.
(雷莉 悉尼 200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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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 六月 26, 2007

我的澳洲房东贝翠丝 - 雷莉

刚到悉尼来头几个月,我嫌自己英语口语进步慢,于是,搬出上海房东的大HOUSE,住到了悉尼郊外一个意大利人的聚居区去,房东是一个南非移民过来的五十多岁的太太,叫贝翠丝,金发,肤色白皙,身材高大。她移民澳洲已经三十多年了,我很喜欢听她说英语,非常清楚,这可能是她三十年来在异国他乡养成的习惯,但凡说英语,都努力做到字正腔圆语法准确,时间久了那脱口而出的英语竟是比澳洲当地人还好听,我第一次给她电话时,就喜欢上了她的清晰悦耳的语音,于是,很干脆地就决定搬来和她一起住。

贝翠丝是个单身女人,我猜测她早年离婚了,丈夫很可能是个当地的澳洲人,她经常对我说“澳洲男人很讨厌”,我想她的这番言论一定有个出处,想来想去,觉得一定是某个澳洲男人伤了她的心,因此才这样说吧。贝翠丝有个二十岁的女儿叫依尔妲,女儿没和她住在一起,于是,依尔妲的小屋暂时属于我。

贝翠丝的屋子比起先前我的上海房东的大HOUSE来说,实在是太简陋了。窄窄长长的,前面有个几平米的院子;一进门的左手边就是我的房间,紧挨着就是贝翠丝的卧房;有个小客厅在中间,木沙发,一台十四寸的彩电放在屋角;厨房也很小,只能容纳两个人挨着站;吃饭的屋里有张旧桌子和几把木椅子;从餐厅出去就是后院了,有棵高大茂盛的树遮蔽了她后院的阳光,树下的落叶厚厚地积了几尺厚,我想清理这些潮湿腐烂的落叶一定得请一个专业的公司才行。贝翠丝很少整理庭院,很少来后院坐在树阴下小憩,那棵遮天蔽日的大树因此成了倦鸟的栖息之地和猫儿们的乐园,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那院子很凄凉,甚至,还有一点点诡秘,除了晾衣服,我也很少进去。

贝翠丝所有的家具也很旧,有的油漆班驳,有的没上漆可以看见木材的纹理,家具上的金属拉手也已经生锈了。依尔妲的小屋里有张破书桌,有天晚上我坐在小桌旁做功课,突然看见,桌上到处都是用笔用刀刻的画的字,全是一些青春期困惑不解愤懑的语句,甚至还有脏话。打开衣柜橱的小门,上面贴了一张纸片,是贝翠丝的笔迹,教女孩怎么使用避孕套。从那以后数个夜晚,躺在依尔妲曾经睡过的小床上,经常觉得单亲妈妈贝翠丝不容易,年少的依尔妲一定很反叛很大胆。

但是,和这陈旧憋闷的老屋相比,女主人贝翠丝可以说很开朗,甚至阳光灿烂,一口洁白的牙齿每个月去检查修护,穿得也很体面优雅,实际上,贝翠丝是个地道的办公室白领!她曾用六年时间在悉尼科技大学完成了一个有关法律方面的课程,在一个政府部门工作,她的收入也不差。我一直困惑,为什么贝翠丝住在这么一个老屋子里而不象其他华人移民买了一套房子再买一套呢?许多华人移民三十年了,都有房产和生意,相比之下,贝翠丝的有点寒骖。

然而,贝翠丝很热爱生活,她是一个好厨师,很喜欢美食,每天下了班,她若没有事情,就会按照菜谱做一顿好吃的给我吃,埃及肉丸啦,意大利沙拉啦,俄罗斯红汤啦,她做过很多世界美食给我吃。贝翠丝对酒也很有研究,每天饭前饭后喝不同的酒,她还经常一边做菜一边和我聊天,她说,一个女人若是不懂得烹饪就失掉了一半生活的乐趣,这世界上,吃第一重要,你学英语,首先就应该弄清楚有关吃的东西的全部英语,其次才是学术英语。贝翠丝说,她学英语就是从厨房英语开始的,买菜记住蔬菜名,做饭炒菜看调料瓶子上的说明书还阅读菜谱,因为爱吃,就学会了一口流利的英语让澳洲人刮目相看。她一边说,一边骄傲地打开身后一个壁柜,哗,满满一大壁柜精致的瓶瓶罐罐,都是各种香料调料还有饼干点心和各色美酒,这些物件在壁柜明亮的灯光下发出水晶般眩目的光芒,照亮了贝翠丝的笑容,还有她那黑乎乎的屋子。

一个周日,依尔妲回来吃晚饭,她一进门,我就觉得屋子太小太暗了,因为依尔妲很高大,她说她曾经是国家级游泳健将,是蝶泳,现在不游了,在悉尼大学附近的一个咖啡店当服务员,我说,怎么不上大学?她捏着手指关节大大咧咧地说,一边打工一边挣钱,以后再考虑上大学。她拿出一块布料展示给我看,是块褐色的缎子,写满了中国字“寿”,她说要贝翠丝给她缝件礼服参加PARTY,她用手指比划着样式,我笑得差点把水喷出来,因为那么一块用来做马褂的布料她要做条紧身超短裙似的衣服,裹在她那牛高马大的身上,不知道会有多么搞笑。我问她为什么不要洋礼服呢?她很洒脱地打了个响指,酷酷地对我说,要与众不同。依尔妲说她眼下正在攒钱,下次要去中国苏州旅游。晚饭匆匆吃完,依尔妲就带上一顶和她身高极不相称的小毛线帽子骑着自行车走了。

后来又见过几次依尔妲,她依然精力充沛地骑着自行车匆匆来赴晚宴。贝翠丝过生日了,在一家非洲餐馆里,那天,依尔妲没戴小帽子,穿了一条性感的迷你裙,一双大皮靴,很女人味地披了一块精致的披肩,化了装,她吃了一点东西就到楼下去了,上来的时候她又大大咧咧地对大家说,每人十五元,我的那份已经付了,拜。然后,就第一个离开了餐馆。依尔妲走了,贝翠丝似乎显得轻松了,她很风趣地说了许多笑话。回去的路上,可能多喝了点酒,她说起晚餐上一对始终坐在一起的老绅士,她说,他们是同性恋,相爱了二十五年了,一个是舞台剧务,一个是老师,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还领养了一个孩子。末了,她问我怎么看待同性恋?我说,无所谓啦,只要快乐幸福就好。贝翠丝连连点头,她说,中国人现在也接受同性恋了?我说,是我接受了,我不能代表全中国人的观点。说着,贝翠丝哈哈大笑,她说,是这样的,这世上,女人可以爱男人,男人可以爱女人,那么,也应该允许女人爱女人,男人爱男人,随他们去了。

回到家,贝翠丝径直就进卧室睡了。半夜上洗手间去,我却在走廊里捡到了她的靛蓝色的丝绒披肩,上好的料子很柔软,孤零零地被丢在了冰凉的地板上,不由地想起许多事情,似乎,依尔妲没有给贝翠丝送生日礼物,贝翠丝今晚既没有生日蛋糕也没有吹蜡烛,难道没人为她准备这一切吗?想想若在中国,我若给妈妈过生日,付了自己用餐的那份子钱就走了,妈妈会怎样伤心啊。

贝翠丝病倒了,很严重的感冒,成夜的咳嗽。我听到她给依尔妲打电话,声音很大。后来,她出来时,围着一条白色的大围巾,穿着澳洲的羊皮靴,头发凌乱,满面怒容,一边揩鼻涕,一边对我说,依尔妲在鼻子舌头和肚脐三个地方打了几个孔,带了那种恶心难看的金属环,现在舌头都肿了,要吃消炎药,并且,依尔妲还和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男人同居了。贝翠丝气得喝了口水就进门睡觉去了。看着她气呼呼地关上卧室的门,我突然觉得无论是东方妈妈还是西方妈妈都那么相似,从爱的角度来说,都希望孩子收敛些传统些好。那天,凌晨四点多,被窗户外的汽车吵醒了,醒来,觉得贝翠丝的老屋子又黑又潮又冷,似乎到处都是冷飕飕的风,盖了两床被子还觉得冷。天亮了,勉强起床,拉开厨房的灯,烧水,烤面包,想给贝翠丝做顿早餐,却发现干净的盘子一个都没有,于是就打开洗碗机,我吓得叫了一声,那还没来得及洗的刀子叉子盘子上爬满了黑黑的蚂蚁,情景非常恐怖,我迅速地关上了洗碗机,出去在街角的面包店买了牛角包回来吃。

在贝翠丝生病的两周里,依尔妲始终没来看望她。我几乎每晚失眠,因为那薄薄的墙壁怎么也挡不住窗下街边汽车来往的声音,并且贝翠丝咳嗽的声音在清冷的冬夜里听上去让人难以入眠,我深深地感觉到了贝翠丝的孤单和可怜,尽管她很乐观也有很多朋友,但真正能关心照顾她的亲人其实一个都没有。而那沉闷的老屋子里,少了贝翠丝锅碗瓢盆说笑声,对我而言,仿佛就象掉进了冰窖里,我的功课直线下降,疲倦,焦虑,忧郁,使我完不成论文,我再次想到搬家。

等贝翠丝病好以后,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新的住所,和她辞行的那天,我特意多坐了一站路,在街角一个著名的花店里,买了一大束美丽的鲜花送给贝翠丝,贝翠丝见到鲜花的时候,我看见她从未有过的兴奋,不知她从哪里找出了一个漂亮的大花瓶来,一边插花一边夸我是一个很会体贴人的好女孩,但是,当我说要离开她的时候,贝翠丝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她很不高兴地说,我的房子太旧了太冷了,是吧?我没有很多钱去买新房子。她从眼镜的上方看着我说,我把依尔妲养大真的很不容易。

搬家的那天,贝翠丝一早出门的时候交代我,东西搬完,就把钥匙从窗户里扔进来,不要说再见,你还可以再来。走的时候,我把那曾经是贝翠丝和我的家打扫整理了一番,写了一张卡片放在她的桌子上,感谢她对我的照顾。站在厨房里,我想去喂喂她心爱的猫索非亚,可是,房前屋后都没找着,那猫也经常失踪,不着家。

后来,我和一个新西兰移民过来的ABC香蕉女孩住在了一所宽大温暖的公寓里,可是,有很长一段时间许多个黄昏里,我坐悉尼的轻轨小火车回那公寓,经常想起贝翠丝戴着老花镜,一边炒菜,一边问我,你知道这种作料的英语怎么说吗?你会拼出来给我听吗?你知道吃西餐的规矩吗?那么,中国的饺子怎么包的?说来给我听听。悉尼小火车向前奔驰,想起贝翠丝,眼眶湿润了,而那心底里其实是装满了她如母亲般对我的亲切和温暖。
(雷莉 悉尼 200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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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六月 25, 2007

务实的澳洲女人 - 江玲


昨天在一个澳大利亚新闻网站上看到一则有趣的消息,说是通过对近千名年轻女性的调查表明,如今在国内最受欢迎的男性理想职业是木匠。这份调查问卷列了蓝领和白领各五个职业,调查的结果令人大跌眼镜,因为位于前五位的全是手艺人或是技术工人,而一向在社会上和历史上有着良好名声的医生和律师等职业被女士们毫不留情地抛到了后面。

其实手艺人和技术工人受澳洲女人宠爱是众所周知的,他们动手能力强,富于创造力,并且还是家里的handyman,只是大家没有想到他们受欢迎的程度居然超过了那些传统的“香饽饽”们。文章里分析,主要是因为当今的澳洲人不再看重表面的一些虚名,而是更希望男人的工作时间与家庭生活不冲突,全家人能有一个更健康的生活方式,而象木匠,瓷砖工人一类的男性,他们的工作时间非常自由,这样他们就有更多的时间留给家人。

那篇文章还说,这些手艺人和技术工人在人们心中的形象也很性感 – 每日在室外干体力劳动,既阳光又健康。相反,虽然医生,会计师这些行业收入也不菲,但是由于他们的工作时间长影响了家庭生活的和谐,而且长期坐在办公室进行脑力劳动,非常不利于身体的健康。所以很多女人宁愿嫁给木匠,油漆匠也不嫁给银行家,律师。

我大声地把这篇文章翻译给家里的人听,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会批评澳洲女人的品位,一会抨击中国的工资制度,讨论得不亦乐乎。我知道大部分中国人是绝对不能理解澳洲女人的选择的,因为他们不了解澳洲的各手工技术行业都有很高的要求,真正要想拿到从业的执照,必须通过严格的考核,而且他们大多数人是自由职业,收入相当客观。再则就算中国的木匠也能挣到跟医生一样多的钱,我相信大部分中国女人的选择也会是不一样的。说到底,在怎样对待家庭生活这一点上,中国人和澳洲人的区别简直是太大了。

澳洲的大部分男人几乎每天都要回家吃晚饭(这也是我喜欢这个国家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当然大部分的澳洲女人都在家做晚饭。这个国家的离婚率虽然并不低(一度曾经到达40%),但是生活在这个国家里,你能感觉到人们的家庭观念非常强烈。在这里,当事业与家庭出现矛盾的时候,家庭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而在我的心目中,家庭对中国男人更多的是意味着一种功成名就的责任感,他们付出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去为家庭谋得钱财和社会地位;而家庭对澳洲男人更多的是意味着一种终极的幸福感,他们大多数人梦想着和自己心爱的女人生一大堆孩子,忙碌混乱地过一辈子。

如果有个木匠可以天天守侯在自己的身边,何必去找个经常值夜班的医生呢?一边是自己摸得着的实实在在的幸福,另一边是别人看得见的空洞洞的羡慕 – 务实的澳洲女人为自己活着。

2007-6-14
调查结果最受欢迎的职业:

1. 木匠
2. 铺瓷砖工
3. 油漆工
4. 建筑师
5. 管道工
6. 银行家
7. 医生
8. 律师
9. 会计师
10.精神病医生

原文网址:
http://www.smh.com.au/news/national/chippies-most-desirable--survey/2007/06/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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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随俗 - 江玲

我出国了近十年,每过两三年就一定要回国一次,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跟我先生过三天不吃米饭就难受是一样的道理,另外还有一点就是,怕自己离开这片土地太久,心里滋长出一分陌生。所以我这次(第四次)回来,自认为基本到了第三天就可以如鱼得水般自在地生活在生我养我的地方了 - 我此番自信的评判是来自于我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过马路,也可以眉头都不皱一下地进入公共厕所。

其实对每个人来说,真要回到自己以前熟悉的环境中,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难的是回来了发现人是物非,明明知道别人说的是中文却根本不知道其含义,无关紧要的时候可以打哈哈,关键的时候却不得不冒着被别人嘲笑的危险硬着头皮让人解释。

有天在一间服装店试穿一件上衣,结果穿出来的效果与我预想的有点出入,我想要弃而走之,这时售货的小姑娘发话了:“这件衣服是‘寒板’,你的气质很适合。” 听人夸我的气质冷艳,本女子有点飘飘然,然而实在不明白她说的这个款式,我问:“什么是‘寒板’?”小姑娘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语结。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现今很流行的“韩版”,韩国版本?为什么不叫韩式?

上次回来的时候,发现我认识的大部分人每天至少要说一次“郁闷”,结果这次我回来发现之前郁闷的人终于不再郁闷,但是他们的情形更加令人担忧了,他们“崩溃”。

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平台”一词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用。“研发公共服务平台”“打造最具影响力的科教平台”“短信平台”“对话平台”…… 我正要问我的同学什么是“平台”,他说:“在网上同学录这个平台,我们可以常见面。”哦,此平台即彼平台也。

PK是什么?它似乎源于超女大舞台,后散见于各大网络媒体,现疑惑于我心深处,至今也没好意思问。

2007-6-12
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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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妈的孩子 - 江玲

为什么啊?我百思不得其解。

白雪公主,灰姑娘,还有人鱼公主,这几位全世界家喻户晓的美女都有一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她们的妈妈都早逝了。这几个没妈的孩子不是受尽继母的陷害和折磨,就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总之日子过得凄苦无比,令人揪心。虽然最终都有一个不错的结局,但是他们为什么非要这样安排啊,不管是安徒生还是格林兄弟。

这是我最近在给女儿讲睡前故事的时候,产生的一个疑问。本来刚开始我还在想,谁叫她们爱上的都是王子呢?想要得到王子的爱,受点苦是应该的。但是这段时间女儿夜夜要听的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却推翻了我的这个理论。

当我读到小女孩光着脚丫子走在大雪纷飞的夜晚,羡慕地透过窗户看着富人家的孩子围坐在圣诞树下拆开父母送的礼物的时候,我注意到三岁的女儿神情变得很悲伤,她皱着小眉头坐在我旁边一声不吭,过了一会她充满了同情地叹一口气,低声说:“Poor little girl.”(可怜的小女孩)。我不记得我三岁的时候有过什么怜悯之心没有,所以听到她这么说,我觉得很吃惊,毕竟她连火柴是何物都不知道。我爱怜地将她搂进怀里。

故事继续着,小女孩在火光中看到了死去的奶奶,奶奶承诺说要带小女孩到天国去见妈妈……这时我又想起来那个近似无聊的问题,为什么她们都没有妈妈,不管她们是公主还是平民,富贵还是贫穷?我低头看女儿,她的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紧紧地靠在我的胸前,好象生怕有谁会将她从我身边拉开。

突然我恍然大悟 – 有妈的孩子哪里需要什么神奇的力量或者人来拯救他们,母爱浩荡,相伴左右,他们根本就是每天都生活在美好的童话里啊。


2007-6-6
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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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五月 21, 2007

四表哥 - 雷莉

我的四表哥是我小姑姑的儿子,今年三十七岁了,才刚刚结婚,成为城里乡下亲戚朋友谈论的热门话题。这次回国,我有幸和他还有他年轻的小媳妇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我们十多年没见面了,记得上次见面时,是在一个飘着小雪的春节,我才刚在电视台开始工作,而四表哥多次高考落榜,正准备过了年关卷了铺盖随成千上万的打工大军南下广东,命运当年使我们两个同龄人变得很生分,他一再地说他是乡里人,而对我的那个城市世界充满了向往,他问我要了一张名片,仔细揣在他的兜里,这个动作我至今都还记得。而当时我是知道地,那世俗的所谓城里人十多年前包括现在对农村打工仔都很看不起,电视里的新闻对他们的报道习惯是这样的一些语句“春运遣送还乡的打工人员”,“清理不法小摊小贩”,“严厉打击城市非法入住人口”,这些严厉的语句当年没觉得什么,因为打工仔确实破坏了爱要面子霸道的城里人的生活秩序,但是,如今,我再回头去想去看,多少觉得我们的电视台对这样一些为了生存从乡下到城里谋生的同胞缺乏足够的人文关怀。是的,在那个飘着小雪的春节,包括我都没有把四表哥从乡下走到城里去当回事,然而,四表哥这十多年经历是不容忽视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苦难的十多年。

四表哥不是一般的农村打工仔,看见他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文质彬彬穿着体面的读书人,他读过很多书,为了考那该死的大学,他一连读过三个高考复读班。他的母亲我的小姑姑在农村插秧打谷子种花生辛苦了一辈子,大字不识,但懂得一个道理---要让孩子考上大学跳出农门,那是中国很多农村父母从前包括现在对孩子的最大期盼,所以小姑姑省吃俭用鼓励两个愿意读书读好书的二儿子和四儿子读书考大学,我的二表哥读了四个高三,最后考上了湖南师范大学(现在是一个优秀的高考班班主任)。四表哥以他哥哥为榜样,发奋读书,但就是没有考上大学,我从来没想笑话过我的四表哥,我猜想,以他的水平换个省份去参加高考,至少是重点本科,可是,谁要他生在高考竞争激烈的湖南呢。那高考的独木桥太窄了,对他不公平。

高考落榜的四表哥和其他的打工仔多少有点不同,他把梦做得很大,可一踏上打工路,就惹下了官司。

当年,四表哥去了广东没多久就和人合伙开了一个模具加工厂,还是赢利过,若不是模具厂的技术员一夜之间卷了图纸走人,估计,四表哥现在是我们家族中一个最大的“款”。但是,那技术员走了,把设计的重要图纸和工艺都带走了,还把四表哥的创业梦卷走了。技术员刚开始失踪过一段时间,后来又被人发现,于是,四表哥开始走上了没完没了地打官司之路。我很难想象一个二十多岁无依无靠的打工仔在十多年前怎样面对过一个工厂的衰落和人员的流失还有数不清的债务,听说,很悲惨,经常要安抚剩下的员工,有了上顿没下顿,还有律师费,还有不间断的法庭传讯,最后,和四表哥在一起做事的亲戚朋友都经受不起饥饿,无望的等待,最终和他分道扬镳了。

于是,四表哥一个人应付官司,一个人又借钱在广州开了一个小吃店,在开小吃店的时候,他欠了许多人的债,他很倔强,要继续坚持打赢官司,借钱也要打下去。背债过日子是不舒服的日子,人穷志短,许多亲戚说,那时侯四毛(四表哥的小名)到处借钱,以至于听到他的声音都害怕。爸爸说,四表哥那时还向他借过钱,借了很久了还不还,最后,爸爸,是的,那时,爸爸有点小气,就找到广州四表哥的小店,让四表哥还钱,其实,爸爸说是去要债了,实际上,退了休的爸爸最后在广州那小吃店里都不想回来了,他在四表哥的小吃店里帮工,他觉得很开心,体现了他的价值,爸爸帮四表哥打了大半年义工,四表哥还了爸爸的钱,爸爸才恋恋不舍地回家。我那时在忙着出国,零碎听到很多不好的有关四表哥的传闻,都说四表哥的不是,关键他借了太多的债,他又还不起,借钱是救急不救穷,但谁又能说,他是急还是穷呢?估计是又穷又急,就这样,似乎每个他认识的人都成了他的债主。

可是,四表哥的小吃店经营得很不错,他有生意头脑,他选在一个工厂的旁边,人流很旺,卖包子水饺面条米粉,每天上下班的工人都到他那里买早点吃,十几平米一个小吃店倒也红红火火过一阵,让他还了不少亲戚的债,并且,在那里他还认识了一个广西打工妹,这个广西打工妹小四表哥九岁,长得很秀气,现在成了我的四表嫂。四表哥说,这个小女孩对他的帮助很大,无论他背了多少债,都和他在一起,他们谈恋爱的时光都在还债中度过,我说,真不容易,后来,你的官司赢了吗?四表哥说,赢了,但花了近五十万的法律诉讼费等等,是个漫长的煎熬,打完也没意思了。

为什么没意思?我说。

他说,因为,在那打官司的岁月里,他的母亲我的小姑姑得胃癌去世了,他的父亲我的小姑父中风瘫痪了,他的大哥哥不到四十好端端地也突然暴病去了,接着,大表嫂改嫁,改嫁时连锅铲都没有留下一个,但丢下了两个儿子,这两个孩子大的十五,小的十二岁,没人关怀照顾,于是,年轻的四表哥毅然决然充当起了父亲的角色,带着两个侄子到广东打工,一屁股债还要抚养两个没爹娘不懂事的孩子,四表哥还没结婚当爸爸就开始体会照顾孩子的压力和责任了。真不容易,那种累那份操心远远教人忘记了官司和债务的折磨,谁又在乎明天官司是不是会赢呢?!三十七岁的四表哥说到这里,我看见他端起酒杯又重重地放下,眼圈也红了,此时他和十多年前那个高考落榜清俊的青年相比,多了很多沉重,眉眼竟有几分沧桑的痕迹。于是,我扭头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小媳妇,那时,这个小媳妇怎么承受这一切地?四表哥说,这个小媳妇始终和他不离不弃,这是他最大的精神支柱。广西来的四表嫂也是农村出来的孩子,她端坐在一边,肤色白皙,一件素色衣裙很合体,神情恬淡地听四表哥的叙述,并且没有任何惊奇和感慨,波澜不惊,我暗暗吃惊,这是一个怎样地好女孩。

四表哥说,后来小吃店终于关门了,原因很多,但归根结底,一个异乡人在广东开小吃店若不是很有特色很有后台很有关系也很难,一旦被人发现这是一个好地段了,也就不好呆了,今天一个检查明天一个罚款,教人那点辛苦钱挣得很心酸。最后,太累了,开餐饮服务体力支出也很大,终归又灰心了。于是,四表哥又从广东回到湖南乡下,他这次开了一个养鸡场,那时,他看到乡下的人都去打工了,他就想回去务农,不想在城里打工了,可是,养鸡场没开多久,鸡得了点病,虽然得的不是禽流感,但大家都劝他把所有的鸡埋了去了,那时,鸡根本就没有市场,没人敢买鸡吃,四表哥也没积极给鸡治病,把养鸡场的鸡送的送了,卖的卖了,吃的吃了,然后就又打着铺盖到深圳去了。

在深圳重新开始!深圳节奏可真快啊,吃了很多苦的四表哥做过服务员,跑堂的,还有推销员,他说他做了太多的工作,已经记不起还有什么工没打过了。至于饥一顿饱一顿那样的日子也不算什么了。走进深圳,就知道跟时间赛跑,谁跑得快谁就多挣钱。四表哥说,如今,许多城里的大学生也和他一样了,大学毕业就失业,没有工作,在深圳的大街小巷奔忙,也是一个打工仔,打工仔的层次在提高,不仅仅是农村人了。我说,是啊,打工仔还有海归,还有海待。四表哥说,他学会了电脑,在一家通信公司做事,他和广西四表嫂租了一个深圳郊区的农家小院,白天他出去推销手机和电话卡,晚上下班回家和四表嫂清静地守在一起,日子似乎终于安定了,对了,他们的孩子也很快就要出世了,但要拿个准生证才可以,所以打工仔又回湖南来了。

四表哥期待地看着四表嫂微微隆起的肚子说,以后我们的孩子要到大城市读书。不过,四表哥顿了顿又说,农村的轻壮年都去城里了,这次回乡看见家里分的田全荒了,过去,大家为了多争几分田,把个田埂挖得细细地,人都走不过去,现在,那大片的稻田都长满了野草杂草,没人去种田了,田埂也没人去抢了。我惊叹他的敏锐,不禁,鼓励他回去做个科学种田人,四表哥说,这很难做到,因为,他家里几口人的田都很分散,在不同的山坡上,不集中,没有办法机械化操作,他说,国家一定会有政策和办法让中国的农业机械化起来。他说,到时,他会回去做个优秀的农场主,他说,他要买拖拉机买插秧机象国外的农民那样潇洒地耕种自己家祖祖辈辈都耕种过的土地。

四表哥边说话边喝酒,不再提起他到城里打工的初衷,深情地说起他们家荒芜了的土地,说起他的父亲说起他的母亲,言语间有很多歉意,我知道,他的歉意是因为他没有实现他母亲对他的愿望,从高考上大学到打工闯世界,四表哥自认为他都不成功。如今,他微黑的肤色透着中年人的憔悴,他有些醉了,看着我抱着三岁的雨田哄他睡觉,并且极有耐心地任孩子胡闹,四表哥说,你看,你的变化多大啊,表妹,你现在看上去比你农村出来的四表嫂还要利索,想想十多年前,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不会做饭做菜,一家人都宠着你,现在看你带孩子的那个劲就知道你这些年一定也不容易啊。我笑着说,是啊,是啊,我们在澳洲是新移民,没有亲友帮助,从零开始呢,又怎么请得起保姆呢,一切都要自己亲力亲为,纵然是硕士博士,也一样要烧菜做饭带孩子打工挣钱还贷款。

说话间,我仿佛觉得,四表哥从湖南乡下到广东城里去打工了,而我从中国到澳洲来打工了。我们的路是这样不同,但对人生来说,又多么相似啊,那么,谁又在乎谁曾经是乡下人,谁又是城里人啦?显然,十多年的磨练,四表哥对做个城里人的那份向往显然变得很浅淡了,他没有再向任何一个人要过名片甚至地址电话,他把这一切都搁在一边了,他内心变得比过去充实多了。

我想,有一天,中国农村打工仔的故事一定会载入中国史册,他们的名字将会和中国留学生的放在一起,因为,大家曾经这样追随世界的变化和社会文化的融合乡里乡下城里城外国内国外,追寻过自己的梦想,体验过自己的人生。中国历史上也从来没有这么多的人出国回国也从来没有这么多的农村人到城里去,姑且不论谁成功了或者失败了,在我看来,就人一生来说,许多事情是用金钱无法衡量地,那坎坷那沧桑那经历本身是谁也带不走的财富。因了这份经历,现在和四表哥坐在一起,感觉比十多年前亲切了很多,我们从来没有说这么多的话,对生活发出过这么多相同的感慨。

其实,乡下距离城市越来越近了,国内离国外也不再神秘了。我说,四表哥,为我们今日的相聚干杯!

(2007年5月21日 悉尼 雷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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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五月 19, 2007

2007 年的母亲节 - 青薇

前几年的母亲节, 庆祝的节目主要是爸爸来搞, 买花, 吃饭. 儿子在幼儿园或学校老师的指导下,画一张卡片, 跟着凑凑热闹. 今年爸爸依旧是大聚餐. 七岁的儿子却给了我不同往年的感受.

母亲节前的星期五, 我刚下班回家, 凯文就说: “妈妈, 我今天在学校很乖, 功课都做完了, 你不要打开我的书包.”. 我早猜到有卡片, 还要装出不知道的样子, 连声答应. 星期六我一下班, 爷爷奶奶争先恐后地表扬凯文, 吃东西, 玩玩具让着弟弟, 小弟弟不讲道理, 抢哥哥的东西, 哥哥也没争. 这听起来不算什么, 但和他平素的行为大相径庭. 妈妈心里知道是母亲节的原由, 赶紧趁热打铁, 大肆表扬. 乐得儿子嘴都合不拢了.

果然, 星期日一早, 就收到了三张卡片, 分别用中英文写着 “母亲节快乐” “妈妈我爱你” 还有一幅画. 送他去上中文学校时, 他再次提醒我今天要早来半小时接他. 快下课了, 老师邀请妈妈们进教室, 原来是一个亲子活动. 孩子们要给妈妈唱一首歌.老师特别说 : “凯文, 大声唱.” 只见我的儿子站在最前面, 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 张大嘴巴,认真专注地唱道: “我的好妈妈, 下班回到家, 劳动了一天多么辛苦啊, 妈妈妈妈快坐下, 请喝一杯茶,让我亲亲你吧, 让我亲亲你吧, 我的好妈妈.”. 泪花蒙上了我的眼睛, 仿佛就在不久前,他还是个小宝宝, 躺在床上手脚乱蹬, 后来会走路了, 会说话了, 上幼儿园了, 上学了…一下子长得这么大了, 懂事了, 可以体会妈妈的辛苦了. 我正在胡思乱想, 感动万分的时候, 只见凯文脸上表情奇怪, 嘴巴也停了下来, “啊-嚏!”, 大家一楞, “啊-嚏!”,又一个响亮的, 正好歌唱完了, 教室里笑声掌声响成一片.

接下来是孩子送给妈妈六个心愿, 妈妈们要在卡片上写上希望孩子做到的六件事. 帮助妈妈做家务, 看弟弟, 不看电视, 不玩电脑…..一个多么贪心的妈妈! 一个开心难忘的母亲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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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 四月 19, 2007

举一反三, 妈妈的名字 - 江玲

举一反三

英文里面有一首儿歌:“This is the way we wash our hands, wash our hands, wash our hands …” (我们是这样洗手的,这样洗的,这样洗的......”)通常大人就一边唱,一边给小朋友洗手。同样的旋律,还有“刷牙”和“洗脸”等等。

由于芊芊听到这首歌一般都非常的合作,我在家还把歌词改成“收拾玩具”“ 喝牛奶”和“吃饭”,寓教于乐的效果立竿见影。


今天在商业中心客满的厕所里,芊芊在过道上等得尿了裤子,她抬头看到我渐渐变了颜色的脸,突然笑嘻嘻地唱:“This is the way we go to toilet, go to toilet, go to toilet…” 我们是这样上厕所的,这样上的,这样上的......

妈妈的名字

“芊芊,我叫什么名字啊?” 昨天晚饭后我考问她。

“ELAINE” 她头也不抬地说。

“不对,不对,那是英文名,妈妈的中文名字是什么?” 我有点气恼,教了好几次还没有记住。

“妈妈!”她好干脆地回答,然后看到我和先生捧腹大笑,她有点不好意思。

“哦,我知道了,是妈咪。” 她恍然大悟。

2007-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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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思 - 雷莉

最近,很忙,不过,忙的所有事情都是自己喜欢做的,因此,也就忙而不乱。

那天,好不容易陪雨田度了一个完整的周末,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周末,雨田很开心。其实,我们也就是到公园里划船去了。

真美,秋天的湖水很清澈,可以望见水草小鱼,雨田说,妈妈,水里有树!我说,是啊,真的,水草象树一样好看。雨田说,妈妈?我说,是的,亲爱的,妈妈在这里。雨田用期待的眼光看着我希望再问他---谁是妈妈的DARLING?我便微笑着问了,他接着拍拍自己三岁结实的小胸脯,我们一问一答,他的声音还有我的在微风中飘来飘去,我真心感到了当妈妈的满足。

小船载着我们一家在风景如诗如画的小湖里弯来弯去,岸上树叶红了,黄了,绿了,一片片很洒脱地长在游人必经的岸边,我的心里盛满了五颜六色的生活。忽地,觉得,只有最大的忙碌才能换来最大的愉悦和满足,现在,低头,细细端详我亲手带大的雨田,他的眼睫毛又长长了,他喜欢很男子汉地压低了帽檐遮住眉毛,面对湖水蓝天他也陷入了沉思。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以后,或许,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会想起这美丽的秋游吧。

我问他,雨田,树用英语怎么讲?
他飞快地说,“TREE。”
我说,那么,花呢?
他说,“FLOWER。”
我说,“糖呢?”
他不假思索地说,“YUMMY。”
我说,去厕所呢?
他说,YUCK。

我的感慨随着小船荡来荡去,雨田趴在了我的膝头,伸手抚摩平静的湖水。雨田幼儿园的一位老师曾经很认真地建议我带他去看看专科,说他经常听不到老师叫他的名字,他会一个人看一本书看很久或者玩一个玩具玩得听不到老师叫他去吃饭,老师小心翼翼地问我,雨田是否耳聋?他会是耳聋吗?他肯定不是!因为他学了那么多英文,并且还知道许多中文。

在小船上,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设若生活仅仅就是家和孩子,该多好,我会很享受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的幸福,我曾经就那么做了三年的全职妈妈,把雨田带大,并且开始写作。走在过去的那条路上,我并不感觉难过,也没有许多人形容的寂寞和孤独,和那么一个可爱的小人呆在一起,看见他一天天长大,怎么会枯燥呢?在这落英缤纷的湖畔,我非常怀念那曾经单纯如水的妈妈时光了,此时,眼光所及之处,都是雨田,一个月大和我出去散步,把他挂在胸前,对他说,这是树;九个月大,他扶着栏杆终于站起来了,向我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岁多,摇摇晃晃迈出了他人生的第一步;两岁会唱两句歌;三岁会唱十多首歌!雨田以飞快的速度开始接纳他周围的世界,从语言到颜色形状味道,世界离他近了,我却离他远了。我常常说,这多么不公平,我这么用心养的孩子,却是要离我而去的。

想到此处,想起了年迈的母亲,在中国,这些年,我在异国他乡的日子,她是怎样度过?而为什么,只有我们都当了母亲,才开始真正理解我们的父亲和母亲。

生命的完整性原来就在于这么从小到大到老,经历一场,体会一场,其实,就是一个个充满生离死别内容的故事罢了。想到此处,许多饱含着泪水的词语滑到舌尖,落叶,憔悴,伤感,团聚,白发,挥手,再见。(雷莉 悉尼 2007年4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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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行 - 江玲

复活节过后的一场雨让天气一下子凉了下来,清晨走在从停车场到火车站的那段路上,一阵阵冰冷潮湿的海风肆意要穿透我薄薄的单衣,我不仅加快步伐朝车站走去。

停车场的后面是晨光中刚刚苏醒的港口,里面拥挤着大大小小的轮船,看着它们突然想起了好多年前我在长江上漂泊的那段日子。很久也没有人跟我提及那些往事,我有时都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去航行过,只有偶尔出现在我梦里的滔滔江水和绵延栈道提醒着我曾经的青春梦想。

这么多年了,没有认真去计算过那些青春梦想究竟实现了多少,又放弃了多少,只知道我一直还在航行,就象那艘刚刚进港的船,稍作停留又要准备下一次的出行 - 人生就是这样的吧,每一段奋斗过后,还以为到了终点,结果却是下一次航行的起点,永无止境。



2007-04-16
珀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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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 四月 09, 2007

我的手指 - 阿真

晚饭吃泡饼,一个灶头烙大饼,一个灶头炖着一锅肉汤,又怕糊锅底又怕锅扑,先生忙得四脚朝天团团转,催促我:“快切香菜!”。

妈妈一天没见我,说不完的体己话。

上了一天班,说不累,头晕晕的。

初秋的下午,天气闷热,浓浓沉沉的,似化解不开。

“快切!快切!”

就这样手起刀落。。。

我有重大发现:人的手和猪蹄子其实一模一样。如果对着煮烂的猪蹄一口咬下去,会看到同样的一层脂肪。

我减肥了,怎么还有脂肪?

护士从缝隙里稍稍窥探了一下我的拇指,微笑着说:“你干得不错呀!切得这么干净利索。”

我不敢松手,使劲按着,连忙谦虚道:“过奖、过奖。”

护士又问:“怎么切的?”

“切菜。”

“着急给孩子做晚饭?”

我不好意思,点点头。

“想让他们快吃上,这下他们想吃都甭吃了吧!”

这家医生太忙,护士告知还要等两个小时。先生拉起我就走,换了另一家医疗中心。这家比较快,一个小时以后,医生来了。

护士一边戴手套一边关切地问:“你这块,没掉地上吧?沾了灰土比较麻烦。”

其实并不痛,只是有点灼热。我倒更关心美容问题:“大夫,长好了以后,会不会缺一块?”一伸玉手,手指头缺一块,多难看呀。

是哪个贼人发明往手指头里钉竹签子的,真该千刀万剐。想像我是江姐,哼!大夫拿个最细的针给我的拇指尖打麻药,背坐直了。一针扎下去,我高声尖笑起来。

我的妈呀,太疼啦。

回到家,先生继续完成他的泡饼大业,继而比平时多吃了好几碗饭,摸摸胸口,这才感觉平静了许多。撑得一晚上没睡好觉。

从来没受到过这么些人的照顾。先生殷勤之至,上班送、下班接。我也乐得被他们吆五喝六。

先生跳到眼前:“放下,我刷碗。”

“我做饭,我洗菜。”母亲把我推出厨房。

泉泉认真地说:“妈妈,从今天起我自己洗澡。”

眉眉说:“妈妈,你要戴手套!别弄湿了你的手啊。”

同志们,从头到尾也没有那么严重啊。

刚放下包,坐在我后边的同事珍妮特就跳起来:“真,你的手怎么啦?”我老实相告,同事相继来,我又老实相告了无数次。

主管经理来了,同样的问题,我眨眨眼:“昨晚谋杀我丈夫时连手指一块割伤啦。”他张口结舌,我得意地大笑。

泉泉看到我眼睛里,一字一顿地说:“妈妈,以后你切菜慢慢切,爸爸催你,你也慢慢切。你别听爸爸的。”

我已经明白这中故事从何而来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先生还没明白,不服气地说:“我根本没催她。”

泉泉看爸爸竟然不认错,不快地说:“就是你催妈妈,妈妈才切了手。”

男人就是钝,不知适可而止,继续追究下去:“你怎么知道我催她,妈妈切手时你还在睡觉呢,谁跟你说我催她的。”

我知道下面泉泉会说什么,很窘,恨不得躲起来。

泉泉如我所料,理直气壮地说:“姥姥说的!”


。。。 。。。


看到手指,医生终于想起我来了。“噢,是你,想起来了,上星期来过的,切了手指那个。”

左看右看,她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很好,没变黑,下个星期来拆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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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及:朋友,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能着急,迟到就迟到,晚点就晚点,没关系,下次早点开始,早点出发。风风火火(去)办事情很容易出事故。越想快,反而慢。切记切记:万事没有着急事,安全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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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 四月 04, 2007

永远的怀念 - 青薇

(一) 海上升明月

元宵节的前夕,悉尼天气异常闷热. 晚饭后,我带儿子到附近的海边乘凉. 一阵阵海风吹来,积聚了一整天的郁闷顿然消失.好久不到这里来了.儿子已经撅着屁股,挖沙,找贝壳,造水渠…,玩得不亦乐乎. 我坐在沙滩上,望着碧波荡漾的海湾,心里仿佛也宽阔起来.


这个海湾,因为离我家最近,是我爸爸来得最多的钓鱼场所.他过世后,每当我开车路过他钓鱼常去的礁石,我都会难过流泪. 爸爸是个钓鱼迷,每次来悉尼,都背着一大堆钓鱼工具.每次到商店买东西,他直奔买钓鱼工具的地方,流连忘返,看看这个,试试那个,但因为嫌贵,只买过几次鱼钩鱼线, 我家现有的多根鱼杆, 鱼网, 工具包, 工具箱….都是他不远万里,不怕辛苦,肩扛手提,从中国带来的.

有了工具,自然想去海边试试身手.交通不便成了一个问题. 在家乡时,近的地方,他骑摩托车去,远的地方,他有一群钓友,开车一起去.在这里,我们只有周末才有时间开车送他到海边. 平时,如果他自己去, 即便到最近的海湾,也要先坐火车,再转汽车. 下车后还要走一段路. 还要背着大包小箱,拿着鱼杆. 我不放心,不赞成他去.他就在家里坐立不安,后来趁我上班时,自己偷偷去了一次.我看禁止是不可能的,就同意了,条件是必须我妈陪同. 谁知去了几次后,就嚷嚷不去了. 一是实在太累人,去的时候还不觉得,回来就走不动了.二是钓不到鱼. 海钓和河钓不同,要懂海潮,鱼潮,鱼饵也很重要.一坐几个小时,光看着别人钓上一条又一条.令他这个中国钓鱼高手气愤难平. 这才是最主要原因. 为了安慰他,我只好说这个海湾本来就没什么大鱼,小鱼也不多,更何况据称污染严重,钓到鱼也不能吃.等到有空时带你到远的地方去钓大鱼.

这下可好,每到周末和节假日,安排节目的主题就成了钓鱼. 悉尼附近的许多海湾都留下爸爸垂钓的身影. 较远的,象中央海岸,南部海岸的度假地,都是他大显身手的地方.沙丁鱼,鲨鱼,鳗鱼,石斑,还有许多不知名字的小鱼, 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虽然比起中国的战绩,还是远远不如, 但也玩得一样开心. 我们许多朋友,都曾和他一起去钓鱼. 那些美好的时光, 虽然不会再有, 却已永存心底.

爱, 真的可以超越生死吗?如果真有另一个空间, 爸爸, 希望你能常去钓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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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 四月 03, 2007

喜欢澳洲的N个理由 - 雷莉

感激的手掌

我知道,六年多的澳洲生活,已经把我脾性改变了许多,做事一如澳洲当地人那样认真缓慢,并且学会感激。最近,越来越喜欢澳洲的天,澳洲的海,澳洲的宁静,开车走在路上,无论交通多么拥挤都很难听到司机乱按喇叭的声音,每个司机都平心静气地等待。在路口在路边,还经常碰到彼此让路的司机,每遇到此事,我是那么喜欢看见前面的车窗上缓缓伸起的一只胳膊,放在前排座位之间,一个手掌印入我的眼帘,通过玻璃和阳光传递过来满目的温暖和感激。


第一次在澳洲坐车,就爱上了这个感激的手势,出租汽车司机转弯占道,后面车为他让路,于是印度司机把手伸起又放下,我觉得很优美。

以后,开始自己独自开车汇进悉尼的车流里,我很快就学会了使用这个手势,从容地伸起胳臂,五指微微张开,停留两秒,无声地优雅地对给我让路的司机朋友说声谢谢。

最近,天天开车上下班,就把欣赏这个手势变成了欣赏澳洲风情的一部分,各种伸起的手掌刻着每个人的性格秘密和我当时的心境。我欣赏那纤细娇美的手掌,上面还有精心保养的修长手指,于是在心里感慨自己的忙碌和做女人的不够精细;我还很爱看一种宽大厚实的男人手掌,伸在两座位间,仿佛遮蔽了很多光线,很有力很阳刚;我还很心疼那有些迟钝的笨拙的手掌,伸了出来好几秒,然后才放下,心里于是连连劝她一路小心;有时还有那小巧的孩童手掌帮他们的父母伸起,晃了又晃,让人觉得那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

但有一次我却忘了伸出感激的手掌。那次,开车回来时,左转,伸了手到窗外,后面车于是慢下来,主动给我让路,我上了我的道,飞驰向前却忘了感激地伸伸手。突然,后面按了两声喇叭,一扭头,后面的车追了上来,一个澳洲少年对我举手示意,我一下明白过来----他要我感谢来着,于是,我大声说谢谢,把手举过了头顶,他在那边看见了,潇洒地说声“YES”,愉快地摇上玻璃,向前开去。这是我第一次在澳洲遇到索要“THANK YOU”的司机朋友,但转念一想,澳洲少年真可爱,他做了好事,就是应该得到感谢啊。从心底里,我是这样喜欢他的率真,这份率真丝毫和政治家的好大喜功不相干。

感激的手掌换了国土,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可能变成抱歉的手掌或者羞涩的手掌。去年,回了趟昆明,和要好女友出门,女友本也是海归,在新西兰呆过四年,她开车绕来绕去穿行在车流中如鱼得水,我想这样的开法一定会让后面的司机生气,于是,我总伸起手向后面的司机表示歉意,帮她解围。朋友说,干吗呢,你以为在悉尼啊,后面的司机觉得你有病。她说她刚回国开车,不仅这样伸手感谢,看见大街上的斑马线,还很守规矩地停下来,给行人让路,可是,有一次,后面的汽车喇叭响成了一片,纷纷催她快走,朋友吓了一跳,忙开车,轧过斑马线一路飞奔,后来路口遇到红灯,旁边一辆车的司机摇下玻璃,对她恶狠狠地说“傻B呀,刚才把车停在路口干吗?”她说,从那以后,就把四年的新西兰文明礼貌丢到了一边,开车横冲直撞了去,再也不等什么行人过斑马线了,至于那伸手感谢就更没有了,因为没人会这样,开车走在国内的大中城市就是要学会挤,不挤就要迟到就要挨老板的骂!

听完她的故事,我却觉得手掌沉甸甸地,同样的手掌,一伸一落,却有那么多文化的内涵,国土换了,手掌也变了。我赞美澳洲式的文明,我说我喜欢这样的感激方式,但我更渴望在生我养我的土地上看到越来越多的感激手掌在车窗前伸起落下挥手示意。一种习惯的建立需要一段时间,一粒文明种子的播撒,需要那澳洲英俊少年的精神,执拗地追随在我身后,索要属于他的那份感激,从那以后,还有谁会忘了去感激别人呢?

坦坦荡荡伸出你的手,不要掩饰你心中的情感,说出你对那不曾谋面的路人的感激,为了此刻的相遇,我伸手,我说“THANK YOU,”祝你一路平安,朋友。

(雷莉 2007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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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语录 - 江玲

疼痛的鼻涕

有一阵,芊芊在吃饭的时候常常举起她的小肥脚对我嚷:“脚脚痛了。” 虽然明知她是在撒娇,我还是有求必应地伸手去摸摸她的脚。有天她喊完脚痛以后,接着又说腿痛,然后是眼睛,嘴巴,我很配合地在跟着到处摸摸揉揉,最后我听见她理直气壮地说:“妈妈,鼻涕也痛了。”


如此朋友

有天吃晚饭的时候,我在芊芊盛满米饭的勺子里加了一片胡萝卜,鼓励她说:“一起吃吧。” 她顺从地张大嘴巴准备要吃,突然她停下来想了一会儿,说:“饭饭和胡萝卜是朋友。” 然后就一口把这一对“朋友”吃到了肚子里。


大海厕所

前一阵家里的马桶清洁剂用完了,我购物的时候选用了一种特别的清洁剂。块状的物体放在抽水桶里,冲水的时候,蓝色的液体就倾泻而出,整个马桶看上去又漂亮又干净。芊芊刚刚看到的时候感到很惊奇,她专心地研究了很久,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妈妈,这是大海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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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 三月 29, 2007

爱笑不笑 - 阿真

1.

周末带我母亲去餐馆吃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人人一手油。

妈妈就招呼服务生过来,说:“小姐,请你给我拿几张‘卫生巾’。”

我尴尬万分,嗔怪地对妈妈说:“妈,您说什么呢!”

回头对目瞪口呆、张口结舌的服务生说:“对不起,小姐,她不是那个意思。麻烦你给我妈妈拿几张‘卫生纸’。”

2.

有一个华人从一个穆斯林手里盘下一爿肉店“HALA BUTCHER”。

他想:卖清真肉食太局限,应该扩大业务范围,让所有的人都来他的肉店买肉。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将招牌改做“HALA PORK”。

3.

老太太是我的同事,一大把年纪还在职场拚杀,她的先生早已退休在家,以自制啤酒为乐。每天下午四点整,老先生开车来接老太太下班。

这天下午,四点二十分了,老太太已经在单位门口等了二十分钟,还没见到老先生的踪影。于是打电话回家。

老先生正在看电视。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来接我!”老太太没好气。

“我没车。”老先生理直气壮。

老太太哭笑不得,说:“你看看车道上。。。”

话音未落,电话那端传来“咣”的一声关门声。

第二天早晨,老先生对老太太说:“我看你还是把车开走吧。”


4.

上大学前,一位亲戚教导我:大学期间以学业为重,不要谈恋爱,最好是“上学期间,你看我对眼儿,我看你对眼儿,大家都不说出来,大学毕业就结婚。”

先不说婚姻是“对眼儿”对出来的,还是谈恋爱谈出来的;我的大学是五年制,还没等到毕业,我都已经进入晚婚年龄啦。。。


5.

也是一个亲戚,儿子被儿媳拐出国了,他恨儿媳恨得要命,想儿子想得发疯,就给儿子写信:“‘归来吧,归来呦,浪迹天涯的游子。。。’这首歌不断地在我的耳边回荡。。。。”

过春节,儿子没回来,他又在电话里唱道:“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 。。。”


6.

我的同事讲的故事。她曾在伦敦街头碰到一个女乞丐,伸手向她要钱。她好奇地问那个女乞丐,要钱何用。女乞丐说要钱去买婴儿纸尿裤。我的同事觉得匪夷所思,女乞丐解释道:“我成日在外乞讨,没时间给孩子洗尿布。。。”


7.

圣诞节快到了,五岁的大女受启发,要和两岁的小女玩过家家之出埃及记,并自扮玛丽亚,让小女扮约瑟,一人头顶一块大布,娃娃扮婴儿耶稣。像模像样,玛丽娅抱着耶稣,约瑟骑着竹马,三个人在屋里屋外东游西逛,不亦乐乎。

玛丽娅抱孩子抱累了就让约瑟抱着,自己骑竹马。突然,约瑟一声不吭,把耶稣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跑,玛丽亚气得直跺脚,喝道:“约瑟,你干什么去!回来!”约瑟边跑边撩小花裙子,边喊道:“我尿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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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 三月 21, 2007

雨田妈妈讲故事 - 龟兔赛跑

龟兔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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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爱而生 - 江玲

出了小区,汽车来到了主路上,往南行大概两百米,我又看到了,公路中间绿化带的那两个并排的十字架。

它们大概有三十厘米高,涂得白白的,插在一小片绿草坪的中央,格外显眼。每个过往的人都知道,某一天的某一时,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一场残酷的交通事故,一并夺去了两条生命。

伴随着十字架的,是绑在旁边电线杆上两束不定期更换的鲜花,在来往车辆卷起的尘土中,它们总是灰扑扑的,看不清本来的颜色。

有时候,我会有种走近去看看的冲动,想看看那里有没有更多的信息透露 - 说不定我能看到亡者的年龄和相片,说不定我也能猜到这是一出怎样的悲剧,但是我始终没有勇气去细细阅读和体会那个生者四季如斯的伤悲。

今天早上经过的时候我留意到,花束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了两个小花盆,里面各自种着正在这个季节开放的花,重重叠叠的花瓣层出不穷,在秋日的阳光下份外好看。那一瞬间,每次看到这两个十字架隐隐作痛的感觉被未亡人一生不变的爱代替。

想起三毛书上读到的一句话:“生与死有爱就隔不开。”

2007-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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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儿趣事(一) - 青薇

凯文性情柔弱,敏感.身体也不是强壮高大那一类.从幼儿园起,我就发现很多女孩子喜欢和他一起玩儿.上学后,女同学更多了.上学放学的路上,大呼小叫,你追我赶.其中一个女孩的妈妈怀孕快生了.前几天,我看是一位老妇人来送她, 就问她妈妈生了没有.闲聊中,这外婆发现此男生就是凯文王.不禁上下打量, 多看几眼.然后操着浓重口音的英文说,女孩的妈妈如愿以偿,生了个男孩.爸爸叫两个姐姐给小弟弟取名字.争来争去不满意.后来如何?爸爸说: “如果实在不能统一意见,就叫他凯文王吧,因为这是我这一年中听的最多的男孩名字.”哇赛!我儿子还这样受追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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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 三月 20, 2007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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